红山文化——辽西的史前文明曙光

DennisV

辽河流域，与黄河、长江同为中国境内最重要的的早期文明发源地，其早期复杂社会起源于距今八千多年辽河流域上游的老哈河、西拉木伦河，以及大凌河上有地区，后逐渐扩展至整个辽河、大小凌河和滦河流域地区。其发展脉络大致可以表示为如下年表：

起源时期：兴隆洼文化·公元前6200年——前5200年
发展时期：赵宝沟文化·公元前5200年——前4500年；新乐文化·公元前5200年——前4800年
全盛时期：红山文化·公元前4500年——前3200年
衰落时期：小河沿文化·公元前3200年——前2500年？
再发展时期：夏家店下层文化·公元前2000年——前1500年
游牧化时期：夏家店上层文化·公元前1000年——公元前500年

这其中，兴隆洼文化、赵宝沟文化、红山文化和小河沿文化有着明确的前后继承关系，而其后的夏家店下层文化是否从小河沿文化的目前存在争论，由于目前关于小河沿文化的年代测定较少，我们无法确定其年代下限，但很可能并不与夏家店下层文化直接衔接，而且在文化上夏家店下层文化展现出了很多与早前文化的差异，且与后来的夏家店上层文化亦无继承关系，因而人们往往将辽河地区早期复杂社会的下限截止到小河沿文化时期。

红山玉雕，来自吗，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


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早期的农业起源于公元前10000年左右，经过数千年的发展至公元前6000年左右长江和黄河陆续进入了农业社会，但辽河流域却始终保持着以狩猎为主的经济体系，虽然我们有兴隆洼人和赵宝沟人从事农业的证据，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农业在其生业中应当不占主导地位，当地人的主要食物依然依靠狩猎采集，其中狩猎可能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兴隆洼文化、赵宝沟文化墓葬中发现大量动物骨骼，以猪和鹿骨为甚，而这些而动物骸骨不仅仅是生活垃圾，也是作为陪葬品出现，这可能体现了一种对于猪和鹿的崇拜。辽河地区的大规模农业社会始于红山文化时期，种植作物以粟为主，大约是引进自黄河流域农业社会，但红山文化却发展出了与南方黄河和长江均不同的社会结构。社会分化与农业的关系大约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由于农业的普及造成了大量食物剩余，从而导致社会分化；另一种则是先发生社会分化，社会精英们为了掌握更多的剩余食物和财富因而引进农业。红山文化的模式很可能属于后者，辽河流域农业引入较晚，早期兴隆洼文化、赵宝沟文化已经初见社会分化的雏形，红山文化的农业化很可能是社会精英的有意为之。下图为红山文化遗址分布情况，来自《中国国家地理》。


随着农业的发展，红山文化相比于早期文化无论是聚落的数量还是面积都有了极大的增长，其社会发展甚至一度超越了农业起源的黄河于长江流域。红山社会往往以区域性组织为单位，即一个区域中由数量不等的小聚落拱卫着大聚落，小聚落与大聚落之间应当是存在附属关系，因为大部分中心大聚落人口往往会超过该地区土地承载力，可能需要周边小聚落提供粮食供养。因此红山文化大体上形成了有数个聚落组成的小型政·治实体，这种组织在西方往往被称为“酋邦”，在中国传统史学中或许可以描述为“方国”或许多学者所谓的“古国”（此两种名词定义皆不明晰）。但同时红山文化社会似乎存在着更高级的组织，因为红山文化中存在着超越这些小型酋邦能够建造的大型宗·教圣地。牛河梁遗址位于今天辽宁省凌源市与建平县交界，是红山文化的一处宗·教圣地遗址，其以大型建筑“女神庙”为核心，周边分布大量祭坛和小型金字塔形建筑。女神庙的平面呈窄长形状，南北最长22米，东西最窄处2米，最宽处9米，是一个半地式建筑，深入地下约1米，其中发现了一尊真人等大的女性雕塑残体，以及其他雕塑残体。下图为著名的红山女神陶像头部，双眼微圆玉片，藏于辽宁省考古研究所。


牛河梁遗址不仅超越了红山文化的单个酋邦个体能够建造的工程规模，而且其位置远离其他定居聚落，应为一个独立的宗·教中心，因此牛河梁遗址很可能是一个由多个酋邦共同建造并共享的宗·教圣地，不同的酋邦可能相同的意识形态而接成了一个超地域的联盟组织，圣地有固定的精英阶层管理，但很可能也在管控下供普通大众参拜与朝圣。辽河地区能够形成这种以超自然的意识形态为纽带的社会组织很可能与其农业引入较晚有关。在前农业社会，社会精英很难通过对食物生产的控制达成社会财富的聚·集，因此他们往往采用意识形态的方式聚·集财富。自兴隆洼文化开始，辽河流域就出现了以核心家庭为单位的宗·教仪式活动，在室内举行，兴隆洼文化的宗·教活动中心往往是居室内的灶。但赵宝沟文化后，其仪式活动开始扩大规模，往往是以聚落为单位在聚落外部进行，兴隆洼时代的以灶为中心的仪式逐渐小时。到了红山时代，红山人的仪式活动继续扩大，发展出了牛河梁这样的跨区域的宗·教中心。而红山文化中另一个特色则体现了这种文化，那就是红山玉器。玉在红山人心目中很可能具有超自然的意味，因为红山人往往用玉制造各种精美的工艺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下图的玉猪龙，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玉猪龙的猪头形象大约是继承于兴隆洼文化以来辽河地区人民对猪的崇拜。此外红山文化还出现有玉龟、玉蝙蝠、玉怪兽等各具有宗·教意味的形象，而这些玉工艺品大量出现在墓葬之中。在贵族精英的墓葬中，除了玉制品外鲜有其他随葬品。红山精英这种“唯玉为葬”的文化可能显示了他们以超自然宗·教身份为尊的文化内涵，这与中原地区随葬皮看出出现大量代表世俗生活中使用的精美器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可能正是因为红山文化特殊的社会形态导致了辽河流域早期复杂社会的衰落。根据对红山文化后继的小河沿文化的发掘，人们发现，小河沿文化中跨区域的一世中心和代表超自然身份的玉石制品的消失，同时小河沿文化的陪葬品开始使用大量箭头，人们的食物结构也发生了变化，种种迹象表明小河沿文化时期辽河流域社会又重新回到了狩猎采集社会。大约公元前3000年左右，辽西地区发生了气候变化，其后逐渐变的寒冷干燥，这可能是红山文化衰落的原因之一，但却不是全部原因。表明早期农业社会遇到自然变化依然可以通过各种措施应对保持存续，甚至可以促进社会的进一步发展，这写措施包括：种植作物多样化、水利设施的修建、食物的贮藏、跨区域食物交换、提高农业生产技术等等。但这些措施实行的前提是社会精英拥有较强的世俗权力，但我们也知道红山社会是一个推崇超自然意识形态的社会，缺乏世俗化的权力，因而红山的精英很可能对于气候的变化并不能够有效应对，而仅仅是采用更多的宗·教仪式，当然这样的对策显然是不会有任何实际效果的，因而人们会逐渐失去对社会超自然意识形态的信任，导致早期复杂社会的解体，这或许就是辽河流域早期复杂社会衰亡的原因。当然我们也看到公元前2000年后，辽河流域再次出现了以精美彩陶而著称的夏家店下层文化，代表着辽河流域再一次农业化的实现，下图为辽宁省博物馆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彩陶作品。


夏家店下层文化有着很强的世俗性，同时也是一个农业社会，关于这个社会的起源我们不甚清楚。他可能是退化为狩猎采集社会的小河沿文化的再次农业化，也可能是由来自黄河流域的农人建立的一个农业社会。但无论如何，辽河流域的早期农业文化都没有延续到后来的历史时期，公元前1500年左右夏家店下层文化结束，此后到公元前1000年左右在这里出现的是具有明显畜牧业属性的夏家店上层文化，关于上层文化目前有不同的讨论，国内普遍认为夏家店下层文化是由于气候变迁而转变为畜牧业社会，但同时国际上一些学者也认为夏家店上层文化石来自内亚地区的游牧人建立的，因为其出土了受中原影响的青铜礼器以及受内亚斯基泰艺术影响的青铜动物主题饰品。下图为来自内蒙古博物馆的夏家店上层文化青铜剑。


总的来说，由于辽河流域气候的不稳定以及当地以超自然意识形态为核心的社会形态导致了这一地区复杂社会的消亡，同时黄河流域以其世俗化的社会形态和相对稳定的自然环境，逐渐成为了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但与此同时黄河、长江与辽河地区的早期文明的相互交流亦然存在，在红山文化中发现的玉龙可能是目前国内出土的最早的龙的形象。无论是黄河流域还是辽河流域龙都是神圣的形象，对于这种动物的崇拜可能通过社会精英之间的文化交流而传播，下图是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红山文化C形玉龙，这个形象成为了中国文化的象征之一，今天华夏银行的logo设计就采用了这个玉龙的造型。可以说辽西早期的复杂社会不仅是中国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也是世界早期文明重要的组成部分。

DennisV

沉了

DennisV

cc1705 发表于 2021-5-5 13:59
首当其冲，玉猪龙考古界的标志符号

还有红山文化的著名的***崇拜图腾， ...

**崇拜普遍存在与早期人类社会，没什么着重提的，玉猪龙那么大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