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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转贴]】【恐怖故事】夜半笛声(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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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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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4 12:06  ·  浙江 | 显示全部楼层
池翠摇摇头。她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风的声音,肖泉的声音就在风里,可是她听不清,她大声地对风说:“我听不清,肖泉,你在对我说什么?”   
  她永远都不会听清一个逝者的语言。   
  池翠忽然打开了她的包,取出那块绣着笛子的手帕。她把手帕放到肖泉的墓碑前说:“你为什么要把这块手帕送给我?是因为它沾过我的鼻血,还是因为手帕上绣的笛子?”   
  说到笛子,她忽然想起了肖泉说过的那个重阳之约的故事。他在暗示,幽灵的暗示?  
  所有的墓碑都在看着她。   
  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耀在肖泉墓碑的照片上,池翠忽然有些害怕了。她感到坟墓里的那些人都要跑出来了,她紧张地气也喘不出来了,赶紧离开了墓地。   
  芦苇在风中摇曳。   
  她该去哪里?   
  从墓地里出来以后,池翠就拎着一只箱子,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游荡。早上她已经退掉了她租的房子,因为在那间房间里,她总是能闻到肖泉的味道,感觉到那晚发生的事。她不能再在那里住下去了,否则会发疯的。池翠也不再去书店打工了,她不能忍受每天晚上九点半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渴望和幻想:他还会来吗?这个念头以及不断产生的幻觉一直折磨着她。每当她听到书店里的脚步声时,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肖泉的幻影。但那只是影子,只是空气,只是虚幻。   
  池翠无处可去,只能任由时光带着向前走。她茫然地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巷,那栋久违了的房子。终于,她敲响了父亲的房门。   
  门开了,父亲冷峻的目光注视着她。   
  “进来吧。” 
   这是池翠从小长大的房间,常年都处于阴暗之中,狭小而潮湿,还有许多个夜晚的噩梦。清晨,一丝微光射进她的眼睛里,从瞳仁的深处,映出了一点反光。她似乎能直接触摸到这光线,她知道,这光线来自于她身体的内部。她走下了床,总是在阴暗的房间里关着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是透明的玻璃,一碰就会变得粉碎。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了,昨天回到家以后,父亲的态度依然冷淡。她知道父亲并没有原谅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了。她径直回到小时候的房间里,就这样度过了一夜。  
  现在,池翠打开了窗户,寒冷的风像一把把利剑送入了她的体内。她立刻感到了一阵头晕和恶心,她捂着嘴,满脸痛苦地冲出了房间,躲到卫生间里去了。   
  这一切立刻就被父亲看到了,他不安地看着女儿把卫生间的门重重地关上,然后从里面传来她痛苦地干呕的声响,接着是抽水马桶和水龙头放水的声音。终于门打开了,池翠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有惊慌失措的神情都让父亲一览无余地收入眼中。  
  父亲轻声地问:“怎么了?”   
  此刻,他的语气是暧昧的,相当暧昧。池翠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父亲的忍耐到此为止了,他面色铁青地点了一支烟,然后直盯着女儿的眼睛,他希望女儿自己说出来。   
  可是池翠却无话可说,她该说什么呢?难道要她告诉父亲:一个已经死去一年多的男人,却在两个月前使她暗结珠胎,他会相信吗?   
  父亲的脸上呈现了一种绝望的表情,他终于直截了当地问了:“那个男人是谁?”   
  池翠也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他是谁呢?是人——还是鬼?   
啪——   
  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了池翠的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她忍住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坚强了起来。她冷冷地看着父亲,瞳孔仿佛是透明的,她想要以此来向父亲证明什么,但这没用。   
  父亲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仿佛是他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剥光了衣服一样,他摇着头说:“你忘了,你全都忘了。从你小时候,我就一直在对你说,不要一个人出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晚上八点以前必须睡觉——”   
  池翠打断了父亲的话,就像是小学生背书一样,把父亲下面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睡前要把门窗全部关死,睡下以后就绝对不能再起来,一直到天亮。”   
  父亲再次以一个耳光赠送给了女儿。   
  池翠摇摇头,几滴鼻血流了下来。她仔细地看了看父亲,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她一把推开父亲,夺门而去,离开了这个家。   
  她不会再回来了。  
   下雪了。   
  这座城市已经好几个冬天都没有下过雪了,  
  细小的雪粒缓缓地从天空飘落,像薄薄的烟雾般弥漫开来。雪花轻轻地落到了池翠的头上,再慢慢地融化,变成冰凉的水,渗入她的肌肤。  
   池翠仰起头,茫然地看着雪花飞舞的天空,一朵雪花飞进她的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她停下的时候,医院的大门就在她眼前。她在医院门口停顿了许久,像雕塑一样站在风雪中。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耳边响起了许多奇特的声音,谁在对她说话?是夹着雪粒的风吗?  
  她不再犹豫了,快步走进了医院。   
在挂号台前她等了很久,直到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才走上去。她用围巾遮着自己的面孔,  
  低着头轻声地询问着。挂号的护士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轻描淡写地为她挂了号,并回答了她的问题。   
  池翠依旧低着头,来到三楼的一条走廊里。她坐在一张长椅上等候排队,周围坐着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她们都低着头不说话,她们也都明白彼此来这里的目的——从自己的身上拿掉一块肉。   
  而更通常的说法是:把孩子做掉。   
  “做掉”?池翠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词——听起来更像是在月黑风高夜,野店荒郊外杀人的勾当。比一般的杀人更残忍的是,这是母亲杀死自己腹中的孩子,再也没有比血亲相残更罪恶的事情了。   
  她感到了深深的罪恶与耻辱。可是,她没有其它的选择,这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就让他(她)错误地来,再错误地去吧。   
  如果要拿掉他(她),那么现在还来得及,这是池翠最后的机会了。两个多月大的胎儿,不,应该算是胚胎——还不能算是“人”。现在拿掉它,无论如何是不能算杀人的,池翠想。   
  她抬起头来,看到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忽然,耳边嗡嗡地响起了一阵声音,那声音非常奇怪,像是婴儿的临死前的哭声,哭得那样撕心裂肺,那种感觉直接渗透进了池翠的大脑。随着婴儿的哭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夜中的森林,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火堆前是巨大的祭坛,一个披着白衣的少女躺在祭坛***,一个萨满巫师坐在她身边跳着狂乱的舞蹈。然后,一把刀对着少女的腹部,深深地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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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4 12:07  ·  浙江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一波刺骨的阵痛,如潮水般一浪一浪卷向她的肉体,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而依然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在那堵神秘的围墙前,她被另一个生命所摆布着,送上了圆形的祭坛。   
  她感到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被某种力量控制着,缓缓伸向了床头的警示灯。   
  灯亮了。   
  随着那红色的灯光一明一暗地闪亮着,池翠被阵痛的潮水所吞没。她似乎看见了肖泉的眼睛,正在某个黑暗的深处盯着她。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担架车上,护士匆忙地推着她向前跑去。走廊里的灯光射进她的瞳孔,一切都在迅速地移动着,宛如坐上了过山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池翠喃喃地对护士说。   
  护士听到她的声音,显得非常惊讶,低下了头对她说:“你马上就要生了。”
  “可预产期……预产期是明天。”   
  “你肚子里的孩子太调皮,他(她)要提前出来了。”   
  池翠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白色的光线透过她眼皮之间的缝隙。她感到在那线白光中,一个黑色的幻影正向她逼近。   
  二十二点十分。   
  她被推进了产房。  
二十二点十二分。   
  池阿男静静地看着墙上的钟,秒针一格一格地向前走去,永无止尽。他仰卧在床上,床头放着女儿池翠小时候的照片。池翠是他唯一的女儿,但他并不知道女儿此刻在哪里。   
  他已经七个月没有见过女儿了。他还记得那个冬天清晨,他发现女儿居然怀孕了。当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耻辱和羞愧让他怒不可遏,于是他打了女儿的耳光。然后,女儿就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其实,七个月来他一直都很后悔,他后悔自己的冲动,他甚至开始反思二十多年来的一切。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突然,池阿男的脑子里嗡嗡地响了起来,他似乎又听到了那阵致命的笛声。立刻,一丝虚汗从额头冒了出来。他痛苦地喘息着,仿佛又回到了1945年的那个夏夜。   
  那一年,池阿男只有五岁。他和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姐姐和两个哥哥住在一起。他们过着虽不富裕但很平静的生活,即便是在那个战争的岁月里,他们一家还是非常幸运地没有遭受劫难,直到那个夏天的夜晚。   
  虽然过去了五十多年,但他还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五岁的他和十二岁的姐姐睡在一张小床上,那晚姐姐给他扇着蒲扇,嘴里轻轻地唱着歌。在姐姐柔美的歌声里,池阿男早早地睡着了。姐姐是个漂亮的小女孩,他总是习惯蜷缩在姐姐的身边,让姐姐的手搂着他入睡。后半夜他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了。   
  笛声,幽灵般的笛声。   
  五岁的池阿男被这笛声吓坏了,但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晚的笛声将使他刻骨铭心,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当他被笛声惊醒以后,他忽然感到姐姐的手不在他身上了。他摸了摸身边的席子,却什么都摸不到。   
  姐姐不见了。   
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向窗外看去。夜色沉沉,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幽怨凄惨的笛声在继续。池阿男感到自己一阵头晕,笛声让他不寒而栗,他用手捂着自己耳朵,可是笛声依然像空气一样穿过他手指间的缝隙进入耳膜。他爬下了床,像是躲避妖怪一样藏进了床底下。在床底下发抖的池阿男只能看见房间的地板,随着笛声的起伏,他看到在黑暗的地板上,有几双脚缓缓地走过。他知道那是他另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但他不敢爬出来,依然躲在床底下。他看不到哥哥姐姐们的脸和身体,只有他们光洁细小的双腿,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某种反光。   
  他们都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五岁的池阿男在床底下躲了整整一夜,那神秘的笛声也响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惊慌失措的父母在床底下发现了他。而他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却都不知去向了。父母非常着急,他们找了整整一天,却没有任何结果。令他们惊讶的是,这夜丢失孩子的不止他们一家,附近许多人家的孩子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且,昨晚子夜以后,人们都听到了一阵神秘的笛声。   
  晚上,一家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一家七口一下子少了四个人,而池阿男则是唯一的幸存者。为了保住这最小的儿子,父母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用木板钉死了,晚上他们搂着儿子睡在一起。果然,当天晚上那笛声又响了起来,父母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动弹一下。但是五岁的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满耳都是那可怕的笛声,他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出姐姐的影子——她去哪儿了?他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走下床去,打***门进入夜色之中,他知道姐姐就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等着他,召唤着他。姐姐在幽怨的笛声里慢跑着,渐渐地变成了一团美丽的影子,可他似乎还是能闻到姐姐身上散发出的体香。他要向姐姐跑去,和她在一起入眠,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地狱。   
  然而,父亲那双铁一样坚硬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直到五岁的池阿男挣扎到精疲力尽为止。一直到天明,池阿男始终都在父亲的臂弯里。而那一夜,附近又有不少孩子失踪了。第三个夜晚,笛声依旧响起,谁都不知道这笛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但谁都明白这笛声是致命的。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许多个家庭在恐惧中度过了那一夜。然而,还是有几个孩子在那晚失踪了。  

  第四夜,人们依然做好了防备,但笛声却没有再响起。但那年夏天,人们依然在恐惧中度过了许多个不眠之夜,特别是那些丢失孩子的家庭。池家原本还希望那四个孩子会自己回来,可是他们都像是被烧开的水一样,蒸发到空气里变得无影无踪了。池阿男的哥哥姐姐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而1945年那三个恐怖夏夜的笛声,则永远在他的心底生根了。   
  池阿男吐出了一口长气,他又看了一眼女儿池翠小时候的照片——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和当年池阿男的姐姐一样漂亮。事实上她们长得非常像,当池阿男看到女儿长到七岁的时候,就发现池翠简直就是五十多年前他失踪的姐姐的***。   
  当年失踪的姐姐现在还活着吗?   
  他摇了摇头,他连自己女儿都不知道在哪里,又遑论早已失踪五十多年的姐姐呢?现在,池翠会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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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4 12:10  ·  浙江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人间蒸发 

六年以后——   
  春天。   
  子夜十二点整,  
  张小盼睁开了眼睛。   
  辗转反侧了半夜,这个十岁的男孩始终都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起一片烟雨中的墓地,  
  在薄雾中隐藏的墓碑,他仿佛能听到在坟墓底下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苍老而低沉,断断续续地传入张小盼的耳朵里。他脸上微微一凉,似乎感到有一双手在抚摸着他,那是一双从坟墓里伸出来的手,冰凉彻骨,轻轻地揉摸着张小盼白嫩的小脸。
  那是三十年前死去的祖父的手。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祖父,祖父死的时候,张小盼的父亲还是一个少年。在墓地里,他恐惧地大叫起来,他的哭声让父亲勃然大怒,父亲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训斥着儿子,告诉他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清明。   
  十岁的张小盼终于明白了,今天是属于死者的日子。他已经隐约懂得死亡的意思了,他想死亡就是如泡沫一样,蒸发在空气中。   
  已经子夜了,眼前依然被这些奇怪的幻影所占据着。张小盼没有意识到,一阵声波正缓缓飘入他的耳中——在进入耳道的过程中,这奇妙的声音被渐渐放大,耳鼓在中耳众多的细小嫩骨上产生振动,再传递给充满液体的内耳耳蜗。耳蜗毛状细胞上的振动变为电脉冲,传到了他的大脑,在这个巨大而神秘的空间里,被译成有意义的声音。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张小盼睁大着眼睛,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是谁在黑夜中召唤着他?是坟墓里的爷爷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了他的皮肤。冰凉苍老的手充满了皱纹,让他浑身结起了鸡皮疙瘩。这只来自坟墓的手,将要把张小盼拖进坟墓里。   
  那是一个永远黑暗的世界。   
  他害怕。   
  不,他不想被拖进坟墓。他掀起了被子,从床上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打***门,走进了外边黑暗的楼道。   
  那个来自坟墓的声音,继续追逐着他。   
  张小盼走下了楼梯,离开了这栋楼。他觉得爷爷就在他的身后。他甚至还能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从死去了三十年的爷爷的口中,直吹到他脖子后面,再顺着衣领渗入他全身每一根汗毛。他走在子夜的巷道中,周围是在黑暗中摇曳的小树丛。清明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  
  上还是湿的。十岁的男孩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声音还是如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在狭窄曲折的耳道中汹涌澎湃,飞溅起白色的泡沫。   
  他茫然地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远,那声音始终都跟在身后,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一样。直到他走进一个完全的陌生的世界,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前方一束幽幽的光。
  终于,在那束光影中,他看见了三十年前死去的爷爷,爷爷又高又瘦,几乎是一具骷髅,微笑着伸出了一只没有皮肉只剩下骨头的手。 张小盼向前跑去,当他即将要摸到爷爷那根只剩下骨头的手指时,那束光忽然消失了。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十岁的男孩缓缓回过头去,他看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笛声悠悠地响起。  
叶萧又回来了。   
  他仰天躺在床上,在紧闭着的眼皮底下,他的眼球在不断地转着,这表明他正在做一个可怕的梦。   
  梦醒了。   
  他睁开眼睛。房间里被一片昏暗的光线所笼罩着,他茫然地看着窗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清醒了起来。他记得昨天自己去扫墓了,眼前浮现起那场清明的小雨,如同一张朦胧的纱布,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手上沾满了汗珠。   
  是因为梦。   
  在梦中,叶萧听到了笛声。   
  他还梦到了其它许多东西。然而,梦醒以后他都记不清了,只有那凄厉的笛声,仍顽固地滞留在脑子里。他竭尽全力地回忆着全部的细节,可是除了笛声,还是笛声。
  正当他回想着笛声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叶萧看了看时间,才清晨六点,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呢?他急忙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原来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张名。   
  “叶警官,很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你。”张名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说话的样子显得紧张而焦虑。叶萧已经和他做了一年的邻居了,知道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最容易在各种压力下崩溃。   
  “没关系,我已经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叶萧的脑子里立刻掠过笛声——不,那仅仅只是一个梦,他摇了摇头:“不,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叶警官,我儿子不见了。”   
  “小盼?”叶萧眼前立刻出现那个十岁小男孩的样子。   
  “昨天晚上,我是看着他入睡的,早上起来却发现他不见了。”   
  叶萧明白他的意思,他来到隔壁张名家的门外,仔细地看了看他家的门锁,他摇摇头说:“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   
  “我想不会有人进来的,房间里一切东西都没动过。”   
  “那是你儿子自己出去的?”   
  张名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家在本地没有亲戚,***妈在日本,已经一年多没回来过了,他没有地方可去的。”   
  “你先别急。想想看,昨天,或者是最近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叶萧走到张小盼的房间里,看了看揉成一团的被窝。他把手伸进去,被窝里已经没有温度了,这说明张小盼是在好几个小时以前就离开了。他走到窗前,铝合金的窗户关得很好,外面是铁栅栏,不可能从窗户出去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小盼是一个非常胆小的孩子,平时很少出去玩,在家在学校表现都不错,我不相信他会自己出走。昨天是清明,我带他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了。回来以后,他就不太说话了,好象对墓地很害怕。”张名跟在叶萧身后,紧张地来回踱着步说,“不过,孩子害怕坟墓也是很正常的,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在半夜里跑出去。”   
  “会不会去学校了?”其实叶萧自己也不太信,哪家的孩子会三更半夜去学校?   
  “不知道,等一会儿我去学校看看。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我就只有报警了。”   
  叶萧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很蹊跷,一个十岁的男孩会毫无理由毫无预兆地离家出走吗?  
  忽然,他的脑子里又掠过了昨晚那个梦。瞬间,他产生了一种不祥之兆,在冥冥之中预感到自己又将被卷进一场离奇的漩涡了。他走出了房间说:“张名,如果你要报警,就马上通知我。”   
  “叶萧——”张名叫住了他,神色显得非常凝重,好象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你说吧。”   
  张名咬着自己的嘴唇说:“昨天晚上,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他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后,忽然有些神经兮兮地说:“昨晚你做梦了吗?”  
  “梦?”   
  叶萧呆呆地看着对方,这似乎不应该是他来问的。他等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做梦了。”说话的人是张名。   
  “你梦到了什么?”叶萧问他。   
  张名用一种非常奇怪的鼻音回答道:   
  “笛声。”  

[ Last edited by chaozhijin on 2004-6-14 at 12:47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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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4 12:11  ·  浙江 | 显示全部楼层
眼睛显得有些紧张,还有嘴唇上的口红淡得几乎看不出了。她又把小镜子对准了自己的眉毛,她有一双天生的漂亮眉毛,这一直很令她自豪,特别是与男人们在一起的时候。杨若子把镜子收了起来。脱下了警服,她显得妩媚了许多,更像一个小鸟依人的美眉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杨若子坐在一张露天的圆桌边上,呆呆地看着街口。晚上八点三十分,他终于出现了。   
  他比杨若子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左右,脸上却显出了超乎年龄的成熟。他神色冷峻地扫视着周围,几乎就在一瞬间,他敏锐的眼睛在人群中发现了她。   
  他缓步来到了杨若子的面前,试探地问道:“你是杨若子?”   
  “是的。你就是叶萧?”   
  他点点头,坐在了杨若子面前,欠了欠身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我去了趟女子监狱。那里的路很远,下午没来得及赶回来。”   
  “女子监狱?”   
  “是半年前的一个案子。如果你有兴趣,下次我会慢慢说给你听的。”叶萧招呼来了服务生,点了几个菜,“今天你是到刑侦队报到吧?”   
  杨若子点点头,有些腼腆地说:“队长说从今天起,我就跟你做搭档了。今后还需要你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听起来像日本人说话。对,你的名字也像日本人。”   
  “对不起。名字是父母起的,只是希望我能像男孩子一样。”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尽管是***大学刑侦专业的高材生,她始终告诫着自己必须要谨慎。   
  “别害怕,我是个没脾气的人。”菜上来了,又是炒螺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见面,请你吃这些——”   
  “不,我喜欢吃螺蛳。”杨若子夹起了一个螺蛳放到嘴里吸起来,她终于放松了下来,看着叶萧的眼睛说,“我听说你有很多故事。”   
  叶萧淡淡地问:“对别人来说,那些故事或许是匪夷所思毛骨悚然。不过对我而言,只是平凡的日常生活而已。”   
  接下来,杨若子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了。叶萧也变得沉默起来,他好象有什么心事,或许是因为今天去过监狱了,也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梦。   
  一个小时以后,杨若子告辞了。叶萧送了她一段路,分手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但杨若子没有听清楚,好象是关于失踪的话题。她脑子里反复地想着这两个字,脚下踏着明亮的月光,独自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因为四周的房子马上就要拆了,所以在晚上九点以后,这条路上就几乎见不到人影了。  
  由于这里偏僻,年轻的单身女子还不太敢走这条路。杨若子当然不会害怕,作为一个女***,她有时候反而更加渴望在这条路上遇到强盗之类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影子出现了,从她视野的左侧一掠而过。   
  “谁?”   
  出于职业的习惯,杨若子叫了一声,偏僻的小路上没有人回答,四周都是待拆迁的房子,只有一条幽深的小巷。她快步转进了那条小巷,借助月光向里看去,果然有一个人影在巷道尽头晃动。杨若子向前追去,在离那影子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才看清了那人影的轮廓,似乎像一个孩子。   
  她紧紧地跟在孩子后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也许那只是一个晚上自己回家的孩子,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那孩子的背影却给人很奇怪的感觉,在月光下晃动着就像是诡异的魅影。   
  忽然,杨若子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阴沟,还有那只冰凉的小手……天哪!   
  她的心里一颤,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杨若子继续向前追去,离那个孩子的背影越来越近,从背影的头发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小女孩,不会超过十岁——是她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若子猛摇了摇头,可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涌上了她浑身每一根血管。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感觉是如影随形般的,永远都挥之不去。   
  眼前那个小女孩越走越慢,可是杨若子却感到越追越累,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追赶的是人吗?   
  忽然,小女孩的影子消失了,那是一堆已经被拆了一半的房子。瓦砾边上还停着一辆推土机,半年前这里的居民就已经搬出去了。   
  人是不可能在这里躲藏的。   
  除非是——   
   瞬间,杨若子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无畏的女警,而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她缓缓仰起头,看着那轮奇特的月光。  
苏醒还没有醒来。   
  又是那个很深很深的梦,在梦里有一双很深很深的眼睛,像两个千年冰封的深潭,黑色的潭水凝固为冰块,那是一双神秘的瞳孔。   
  不,这不是梦。   
  他的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一些奇怪的感觉如电流一般,刺激着他梦中的大脑皮层。他感到那双眼睛,还有那个影子,就站在他的床边,冷冷地看着他。   
  苏醒这才想起来,他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它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很快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也有些困难了,他必须睁开眼睛,必须——
  黑暗的房间里,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果然是那双梦中的眼睛,深邃明亮,清澈见底。电光火石的工夫,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露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这是一双女人的眼睛。   
  短短一瞬,苏醒的脑子里只掠过了这一个念头。这是他自己的房间,在漆黑的深夜里,他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床上。这个时候,却无缘无故地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人。   
  她是谁?   
  与这强烈悬念相伴随的,是对未知的恐惧。苏醒的手颤抖着伸到了墙上,按下了开关,灯亮了。   
  当光明重新回到苏醒的瞳孔里,他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那双眼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这不可能,他确信刚才有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他的床边。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他知道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双眼睛。   
  苏醒跳下了床,发现房门正虚掩着,刚才有人进来过。他匆忙地穿上鞋子冲了出去,跑下狭窄的木楼梯,来到下边的小巷中。   
  夜色是如此迷离,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诡异之气,仿佛已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似乎看到前面有一个影子在晃动,于是便紧紧地跟在后面。他想起小时候父辈们总是告诫他,不要在深夜追逐来历不明的黑影,否则会撞到鬼的。但苏醒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如果真的是一个女鬼,他倒想见识见识。   
  他很快就靠近了那“鬼影”,却发现那好象不是一个成年人的体形,而是一个小孩。这样反而令苏醒更害怕。   
  当他就要碰到那个背影的时候,那个孩子忽然回过了头来。   
  旁边正好有一盏路灯,白色的灯光打在了孩子的脸上。苏醒看到了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在一张削瘦苍白的小脸上,却长着一双传说中重瞳般的眼睛。   
  苏醒立刻定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这是一个幻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小男孩紧盯着他的眼睛,苏醒立刻产生了一种心被揪住的奇怪感觉。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了。   
  “你的笛子呢?”   
  小男孩发出了稚嫩的童声,但语气却是幽幽的感觉,似乎是来自另一个空间。
  什么?苏醒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某些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白色的路灯下,他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刷白。
  他还想问那男孩几句话,可喉咙里却像是吞进了一只苍蝇的感觉,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正当苏醒呆在那里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扭头就跑,像森林里的精灵一样,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的笛子呢?”苏醒的心里默念着刚才小男孩的话,脑子里却不断地浮现起那双眼睛。   
  眼睛……笛子……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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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4 12:12  ·  浙江 | 显示全部楼层
整整一个后半夜,苏醒都没有睡好,心里的那根弦一直都紧绷着,他生怕那个黑影会突然出现在他床边。不到清晨六点,他就起来了,趴在窗口眺望着外面,远处正建起一座座高楼,也许用不了一年,这里就会给拆迁了。半年前他买下了这套房子,也许自己是疯了,为什么要买一套说不定马上就要拆迁的老房子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至少他不是为了要赚动迁费,而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   
  苏醒来到房***,仔细地检查了门锁,没有给撬过的迹象。他清楚地记得临睡前房门是锁好的,他不可能开着门睡觉。既然如此,那个女人又是怎么进来的呢?他又看了看窗户,也关得很好。然后,他甚至爬到了阁楼上面,窗户也关得死死的。这就奇怪了,既没有开门,也没有开窗,难道她能如魅影一般穿墙而过?   
  眼前又浮现出她的眼睛,当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苏醒立刻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体仿佛被X光射线穿透了似的。他可以肯定,在深夜里有陌生人闯入了他的房间,他想他应该报警。但在打电话之前,他先翻了翻自己的存折和现金,结果一分钱都没有少,房间里看起来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苏醒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他决定不报警了。   
  他还是心存不安,他想到了那个小男孩,怎么会出现在深更半夜的路灯下呢?究竟是真人还是幻影?但苏醒确实听到了小男孩对他说的话——“你的笛子呢?”   
  笛子?苏醒觉得似乎有一股电流通过了他的身体,而且还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   
  他不断对自己默念着:我的笛子呢?最后,他想到了一个词:潘多拉。   
  苏醒终于想起什么来了,记忆让那只潘多拉魔盒浮出水面。他冲到了一只大柜子前,打开了最底下的柜门,他的手在柜子里摸了好一会儿。谢天谢地,它还在。
  那东西摸在手里的感觉是那样特别,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仿佛又涌到了眼前,鼻子里好象又闻到了那股医院里特有的气味。一切都开始腐烂,除了这只盒子。
  他取出了这只宝蓝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
  时间在盒子上仿佛凝固了,苏醒轻轻地抚摸着盒子表面,感觉那是一个老人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它应该随着那老人一起走进坟墓。或者,盒子本身就是一座坟墓。
  现在,是打开坟墓的时候了。   
  潘多拉魔盒又一次被打开了,然而——   
  盒子是空的。   
  苏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颤抖着捧起盒子。不,没有笛子,什么都没有,盒子里空空如也,这只是一只空盒子。   
  “千万,千万不能吹响这支笛子。”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这句话,这是老师临死前的警告,可老师为什么不把它带进坟墓呢?  
  现在,这支笛子已经不翼而飞了。难道它有独立的生命?自己会从盒子里飞走?
  或者,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
张小盼还没有回家。   
  他失踪到现在已经将近四十八小时了。尽管张名已经报了警,但他还是找遍了儿子可能去的任何一个地方。令他失望的是,包括学校和同学们,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儿子。张小盼就像是泡沫一样,被风吹到了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名给远在日本的前妻打了电话,还没等他说完,前妻就在电话里劈头对他一阵痛骂,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前妻会不会为儿子的事情回来,但他宁愿那个女人永远留在日本。他们离婚已经三年了,经过漫长的官司,张小盼最后留在了父亲身边。但儿子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他并不在乎照顾自己的是父亲还是母亲,张名一直对儿子的冷漠感到忧虑,但他无能为力。这会是儿子失踪的原因吗?他不知道。在张名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死了,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了。清明节那天,他第一次带儿子去给爷爷扫墓,张小盼在爷爷的墓前却显得异常恐惧。   
  张名不明白,儿子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为什么会害怕呢?他的脑子里浮现起了三十年前父亲临死前那一晚的情景。父亲在不断地吐血,长年累月的肺病早已让他奄奄一息,他抓住儿子张名的手,张名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父亲的手是那样的冰凉,那感觉就像是骷髅。那晚,父亲贴着张名的耳朵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故事吗?”十岁的张名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从他记事起父亲就不断地告诉他那个故事。父亲又咯出了一大口血,就连张名的手上也沾上了父亲的鲜血,他恐惧万分地看着垂死的父亲,他明白死神已经附在父亲的身上,随时都会把他带走。父亲继续说:“笛声会把你带走,把你的孩子带走,把你的孩子的孩子带走。”说完,父亲又吐出了大口血,几乎喷到了张名的脸上,然后就断气了。   
“笛声会把你带走,把你的孩子带走,把你的孩子的孩子带走。”张名永远不会忘记父亲死前的话。现在,这个可怕的预言成真了。   
  他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扼住了,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冲到窗边,打开窗户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月光出奇地明亮,照射在他惊恐的脸上,在一片银色中,他似乎见到了一个孩子的背影。   
  儿子回来了?张名睁大了眼睛,几乎把半个身体探出了窗户,他的手抓着窗外的铁栅栏,向楼下的花坛望去。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确实看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
  不,那不是他的儿子。   
  站在楼下花坛里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披着长长的黑发,穿着一身白色连衣长裙。冰凉的月光洒在她的眼睛里,反射出一道冷冷的光。   
  张名能听到自己上下牙之间碰撞的声音。要不是有铁栅栏在,他恐怕已经从窗户里掉下楼去了。那个小女孩正在冷冷地看着他,那幽幽的目光绝对不是她那年龄的小孩子所能有的。  
  月光在她身体周围,覆盖上了一层奇特的银色,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之下,宛如是黑色的舞台上表演的白色幽灵。   
  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把身体从窗户外抽了回来,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房间,按响了隔壁叶萧的门铃。   
  叶萧很快就打开了房门,他的眼圈红红的,好象还在熬夜。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张名说:“出什么事了?”   
  “叶警官,你去看看窗外。”   
  张名惊恐的神色和语气让叶萧莫名其妙,他对张名说:“你这些天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你去看看窗外。”   
  叶萧拗不过他,只能走到窗前,低头向外面看了看。张名紧跟在他身后说:“看楼下的花坛。”   
  几秒钟以后,叶萧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说:“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小女孩。”   
  “你自己看看吧。”   
  张名也把头探出了窗外,然而,楼下的花坛里却什么都没有。外面的月光依然明亮,除了花影婆娑,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他又冲出了叶萧的房间,来到了楼下的花坛里,借助着明亮的月光,仔细地搜寻着。他就连花丛深处也不放过,结果只惊出了一只白色的野猫,从花坛中掠过。张名回头望着楼上自己的窗户,难道刚才真的只是幻觉吗?   
  虽然花坛里什么都没有,但张名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小女孩的目光,他伸出手在空气中猛抓了几下,只感觉一阵奇特的风从他的指尖划过。   
  他猛然回头,发觉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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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4 12:13  ·  浙江 | 显示全部楼层
2003年的地铁拥挤不堪,各种奇特的声音混杂在这个地下空间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音响。  
  苏醒从乐团里出来以后,通常会在地铁里转一段时间,等到下班高峰过去以后,再进入站台坐车。他讨厌那种拥挤的感觉,他觉得在那种狭窄封闭的空间里,是最容易让人发疯的。   
  幸好,苏醒还没有发疯。他将此归功于每天下班后逛书店,这是一家设在地铁大厅内的书店,虽然不大但很安静,已经开了七八年了,居然还拥有了一批固定的读者群,苏醒也是其中一员。   
  下午六点,他踏进了书店。他躲在最后一排书架里,看着一些没人看的书,其中有些书已经放了好几年都没卖出去了。然而今天,他始终都没有看进去,半个小时过去了,在苏醒眼前晃动着的不是书里的文字,而是那个神秘女人的眼睛。她是谁?还有那个小男孩,这一切的问题都让他感到困惑。   
  苏醒决定离开这里,当他把一本书放回到书架里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那撩人的身影立刻就吸引了他,应该是个年轻的少妇,但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把脸转了过来。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就是她。   
  真不可思议,她居然在这里出现了。苏醒确信自己不会弄错的。他躲在一排书架后面,紧盯着那双眼睛,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就像她撩人的背影,她果然是一个漂亮的少妇,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以内,这应该是女人最迷人的阶段。只是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套装,似乎仍有些不解风情。她头发略微有些鬈曲,自然地披在肩头,巧妙地衬托着她的瓜子脸。肤色非常白皙,在东方人中几乎白得有些透明了,那是天生的。   
  她似乎意识到了有人正盯着她,眼睛在书店里横扫了一圈,然后就离开了书店。苏醒立刻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苏醒跟着她通过了检票口,现在的人少了一些,但依然显得嘈杂。他们来到了站台上,苏醒看到她等车的方向和他是一样的。很快,列车进站了,他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车厢。   
  车厢里人很多,苏醒靠在一根金属栏杆上,看着几米外的她。虽然中间隔着几个人,但他仍能看清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忧郁的眼睛,瞳孔里仿佛埋藏着什么东西,她的嘴角和下巴都是非常古典式的,她浑身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在地铁车厢里显得鹤立鸡群。其实她早已经察觉到了苏醒的存在,只是不愿意流露出来。对此苏醒也很明白,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彼此都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几站以后,她悄悄地下车了。巧的是,平常苏醒也是在这一站下车的,他依然小心地跟在后面。她走进了一条小马路,周围都是八十年代建造的住宅楼,一栋栋火柴盒般排列着。随着她的脚步,苏醒的心跳越来越快了,怎么会在这里?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眼前那个女人的影子始终飘荡着。   
  她来到了一栋清冷的六层楼房前,那房子楼上楼下几乎见不到一点灯光,透露出一股沉沉的死气。苏醒呆住了,命运是如此地捉弄人,又让他来到了这里。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跟在她后面走进了楼里。   
  楼道里挂着几盏昏暗的灯泡,只够勉强看清楚眼前的路。除此以外,见不到其它房间里的光线,也听不到住户的声音。她走到了三楼的一扇房***,从包里掏钥匙准备开门。   
苏醒隐藏在后面的黑暗中,他的心紧张得要跳出来了。现在是时候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那个女人身后。   
  她立刻回过头来。但苏醒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虽然楼道里的光线昏暗,但他们都看清了对方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宛如重演了昨晚的那一幕。苏醒确信无疑,就是她。   
  “快放手。”她也有些紧张,轻声地说。   
  她口中的气息直冲到苏醒的脸上,立刻让他心猿意马了起来,他的手仿佛已不受自己的控制,马上就松了开来。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苏醒愣了一下:“你是谁?”   
  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们进去谈吧。”   
  苏醒看了看四周,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他能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吗?他不知道,但他无法拒绝。   
  他跟着她走进了房间。客厅不大,但非常干净,她摆了摆手,先请苏醒坐下。然后,她幽幽地说:“你不会把我当作小偷吧?”   
  苏醒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她无论如何也不像小偷或是强盗。他不置可否地说:“那你是承认了?”   
  “是的,我承认。那天晚上,我是闯进了你的家里,但我不是故意的。”   
  “一不小心闯进了别人的家?”苏醒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的房门可是锁好的。”  
  “我有钥匙。”   
  苏醒很意外,他没有料到这一点。   
  她继续说:“我想,你搬进那房子以后,就一直没有换锁吧?”   
  “是的。”苏醒开始明白什么了,“原来,你过去就住在——”   
  “你猜得没错,你现在住的房子,就是我过去的家。”   
  “原来如此。”苏醒点了点头。   
  “可我并不知道那房子早已易主了。我离开家已经有六七年了,前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回家,我以为——”她忽然停顿了片刻,仰起头说:“我以为我父亲还住在那房间里。”   
  苏醒想,那晚她一定是把他当作她父亲了,结果在他身边站了半天,当他一睁开眼睛打开灯以后,她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就夺路而逃了。他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是在半年前,通过中介公司买下这房子的。当我搬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几乎没什么东西了,只有阁楼里还剩下一点,过几天我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我不想再见到那些东西了,随便你处理吧。”她又轻轻吐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忧伤。苏醒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所承受的生活的压力。她的脸颊上有了些血色,她用平稳的语调说:“昨天早上,我已经通过街道办事处了解到了:我的父亲在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你父亲去世都六年了,你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苏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低下了头,好象是做了错事的小女孩一样。她犹豫了片刻,然后轻声地说:“是的,也许在你眼中,我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女儿。没错,六七年前我离开父亲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也从来都没有和他联系过。”   
   “你出国了?”   
  “不,我一直都在本市生活。”她扫了苏醒一眼,眼角露出了某种淡淡的哀愁,“由于某种原因,我始终都不能回家。直到前天晚上,我才回去看了一次,却没想到打扰了你的休息,实在是对不起。”   
  苏醒看着她的眼睛,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了,她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一刹那,他联想到了很多,不禁感到自己心里隐藏的龌龊。他站了起来,轻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再见。”   
当他刚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童音:“妈妈。”   
  苏醒回过头去,看到客厅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小男孩,还有那双传说中重瞳般的眼睛——  
  就是他。   
  前天晚上,他跟着眼前的女人追了出来,结果却追到了这个小男孩。更重要的是,男孩对他说的一句话让他不寒而栗:“你的笛子呢?”   
  女人回过头去,看着小男孩,用责备的口气说:“小弥,妈妈没有叫你,就不要自己跑出来。”   
  小男孩似乎没有听到妈***话,冷冷地看着苏醒的眼睛,那目光让苏醒浑身不自在。   
  “小弥,你忘了妈***话了吗?不要盯着客人的眼睛,这不礼貌。”女人又在训斥儿子了。   
  苏醒看着这对母子,觉得这个母亲似乎过于年轻了一些。   
  忽然,小男孩对苏醒说:“你的笛子丢了。”   
  “什么?”   
  苏醒奇怪地看着这个叫小弥的七岁男孩,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只宝蓝色的潘多拉之盒——  
  那是一只空盒子,笛子失踪了。   
  “你的笛子丢了。”他轻轻地念了一遍小男孩的话,小弥并没有说错。  
  苏醒朝小弥的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的笛子确实丢了。”   
  “对不起,小孩子就会胡说八道。”女人不好意思地说。   
  “不,他说得没错。”苏醒半蹲下来,盯着小弥的眼睛,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你知道我的笛子在哪儿吗?”   
  小男孩茫然地摇了摇头。   
  “求求你,别问了。”母亲忽然显得很激动,蹲下去抱紧了儿子,她不想让苏醒对儿子提问,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让苏醒打扰她的生活。   
  苏醒知道自己该走了。走之前,他先取出了名片,郑重地交到女人手里。   
  她接过名片,发现上面只印着一个头衔:“笛手”。旁边印着名字“苏醒”,下面就是地址和电话。这是一张奇怪的名片,只有职业和名字,连单位都没有。她半信半疑地问:“你是吹笛子的?”   
  “是的,过去我是民族乐团的笛手,现在主要是为报社撰稿,偶尔也到外面去表演。”  
  “你吹的是中式的竹笛?”   
  “当然是吹竹笛。”他尽量使自己显得谦恭一些,后面特意还加了一句说明:“民乐团里没有西洋长笛。”   
  她挤出了一丝敷衍的笑意:“这个我明白。”   
  “这里离我家非常近——”本来他还想说:下次有机会我会来拜访的。但转念一想,还是别引起她的误会为好,毕竟她是个漂亮的少妇。苏醒中断了这句话,他尴尬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客厅里面的房门紧关着,他随口问道:“你的先生不在家吗?”   
  她的面色隐隐有些不快,咬着嘴唇回答:“不,我没有先生。”   
  原来她是单身女人,却还带着个孩子,这让苏醒感到非常意外。他歉意地回答:“对不起,我走了。”   
  “再见。”   
  他回过头去,看到那个小男孩在向他挥手。虽然他依然对那男孩的眼睛感到奇怪,但他还是对男孩也挥了挥手做回应。   
  苏醒离开了这女人的家,但他没有立刻下楼,而是沿着三楼的走廊,一直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扇***。他在***停了下来,楼道的灯泡照不到这里,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一年多没来过这里了,一切都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犹豫再三之后,苏醒终于按响了门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门开了以后,那个男人立刻就会打他一拳。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还手,现在,他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可是,门没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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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4 12:16  ·  浙江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哪儿?”杨若子走到门口以后,向里张望着说。
  “死者的家。”叶萧平静地说。他把杨若子带了进来,进门是一间宽敞的客厅,地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人住了。他走到窗边说:“我已经搞清楚死者的身份了。”
  “居然这么快?”
  他淡淡地笑了笑:“死者口袋里有他的身份证。他的名字叫卓越然,是一个专栏作家,生前就住在这间房子里。”
  杨若子环视了房间一圈后问道:“他的家人呢?”
  “我已经查过了,卓越然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女儿。一年前他的妻子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疗养,现在他和读小学一年级的女儿一起生活。”
  “他女儿呢?”
  叶萧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我已经联系过他女儿就读的小学了。学校说她十天前就没来,一直没办法和她家里联系上。”
  “这么说来,是父亲死了,女儿也失踪了?”
  “女儿是否失踪还无法肯定。这还要通过死者的其他亲友核实。”叶萧走进了里面的房间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房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不过,也有可能这里的走廊太阴暗,人们从来没有注意过。”
  杨若子跟着叶萧走进了里屋,她想起刚才楼道里的寂静和死气,便问道:“除了隔壁那对母子以外,这楼里还有别的居民吗?”
  “好像二楼和底楼还有几户人家。四楼以上就不清楚了。”
  她注视着这间屋子,看起来应该是男主人的卧室,墙上挂着一对夫妻的照片。照片里的妻子穿着中式的衣服,静若处子地坐着,显得妩媚动人。而照片里的丈夫戴着一副眼镜,一双漂亮的眼睛显得温文尔雅,杨若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与天台上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联系到一起。
  她继续问道:“这栋楼是不是很奇怪?”
  “你是指这里的死气沉沉?谁知道呢。记住,不要轻易下结论。”叶萧戴着手套,走到卧室的书架前,边看边说:“刚才你询问过隔壁的那对母子了?”
  “是的,他们一周前刚刚搬进来。而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十天以前,所以他们与本案无关。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过什么?”叶萧缓缓回过头来。
  “那个小男孩,你看到那个小男孩了吗?”
  他点点头说:“那孩子有一双引人注目的眼睛,还有一个奇怪的名字。他说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女孩,把他给引上天台的。”
  “你信吗?”杨若子看着他的眼睛。
  “也许是小孩子胡说,也许是童言无忌。”
  “我相信是后者。”
  “为什么相信?”
  她停顿了片刻之后说:“这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的。”
  “办案可不能依靠第六感。”
  叶萧的眼睛盯着书架,他的目光落到了其中的几本书上,并把它们抽了出来。
  “你在看什么?”杨若子走到他身边,看到了他手里的几本书,并把那些书名一一念了
  出来:“《病毒》、《诅咒》、《猫眼》、《神在看着你》?”
  她看到在最后一本《神在看着你》的封面上,有一个穿着黑色的风衣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穿行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封面上的男人是没有头颅的,脖颈上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张能够让人有可怕联想的封面,她不愿再看下去了,只感觉这四本书的作者都是同一个人。
没什么。”叶萧轻描淡写地说,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正若有所思。
  “这里的空气太闷了,我出去一下。”
  杨若子快步离开了这里,她闻到了一股陈腐的味道,她迫切地需要新鲜的空气。当她走过门厅的时候,注意到了一张压在玻璃台板下面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非常讨人喜欢,只是表情过于忧郁了。
  面对照片里的小女孩,杨若子却突然呆住了。
  几秒钟以后,她神经质似的转过头来,睁大着眼睛看着这房间。瞬间她感到,照片里的这个小女孩,正躲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某个影子,在光和灰尘交织的空间里舞动着。杨若子紧张地环视着客厅四周,但却见不到一个人影。她又冲进了卫生间,
  一股臭气直冲她的鼻子。接着是厨房,没有女主人的厨房显得杂乱无章,但见不到人影。
  “你在找什么?”叶萧出现在她面前。
  “不,那个小女孩,她就在这个房间里。”杨若子大声地说。
  “我已经全部都检查过了,这里没有人。”
  杨若子不相信他,她摇了摇头,推开了最后一间房门,这是小女孩的卧室。窗帘拉得死死的,房间里的光线非常暗,一张小木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你现在相信了吧?那个小女孩不在这里,她已经失踪了。”叶萧抓住了她的手臂,他不能让杨若子这么乱闯而破坏了现场。
  她还是摇着头,茫然地看着这房间。最后,杨若子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墙头的一张照片上。小女孩在照片里冷冷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她在空气中。”
时针接近六点了,夕阳洒在窗台上的一角,把池翠的脸也染上了金色。她向公司里请了一天假,就这样在家里守着小弥。她生怕小弥会再跑出去,在哪个角落里再发现某些可怕的东西。
  早上发现天台上的那具尸体以后,她立刻就打110报警了。然后许多***涌进了这栋楼,这栋楼里难得出现了一些人气。整整一天,楼梯里总是传来各种脚步声,也许还有搬运尸体的声音。把尸体从天台搬到底楼,一定会经过三楼走廊的,池翠不敢想象尸体是如何从她家***过去的。
  从搬进来的那一天起,她就感到这栋楼里散发着一股诡异之气。也许是在阴暗的环境中生活太久了,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在意,她更在乎的是这里低廉的租金,二室一厅的房子每月租金才五百元,这个低得离谱的价钱实在太有诱惑力了。现在池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栋楼的租金会如此之低,因为几乎没有人敢住进来。但她已经预付了半年的房租和押金,如果现在退租的话损失就太大了,她只能再忍耐半年。每天清晨和傍晚,她进门和出门的时候,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幽灵般的回音。而四周则见不到一个邻居,偶尔会在晚上看到底楼和二楼有灯光亮起,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里面住的人。似乎整栋楼里只有他们这一对母子存在,伴随他们的是天台上的尸体,还有隐藏在阴暗楼道里的幽灵们。
  上午,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先后来询问过她了,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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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小弥,池翠不相信他所说的白衣女孩的故事,她认为那纯属小孩子的幻想,特别是像小弥这孩子。他从一出生就显得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这不仅仅是他那双重瞳般的眼睛,还有他的个性。他总是喜欢紧盯着别人的眼睛,让别人感到很不舒服。池翠告诉过他很多次了,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可他就是不改。他是个非常内向的孩子,还有自闭的倾向,池翠知道这不能怪小弥。别人的孩子都有父亲,但小弥没有,他生在一个残缺的环境里,尽管池翠非常爱他,但她是不可能取代父亲的角色的。所以,平时小弥的话很少,但他只要一开口,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出些让人目瞪口呆的话。有时候池翠忘了什么东西,小弥立刻就会提醒妈妈,并且轻而易举地把丢失的东西找出来。池翠非常希望小弥和普通人一样,但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控制小弥的怪异行为,或许是因为小弥有一个幽灵的父亲。 电视机里传来动画片的声音,小弥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他总喜欢聚精会神地看一样东西。池翠不知道这对小孩子来说是好还是坏,她忽然对小弥说:“小弥,你真的看到了那个白衣服的小女孩?”
  小弥缓缓回过头来,池翠注意到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嘤嘤地说:“妈妈你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她走到小弥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小弥,你不能再看电视了。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
  小弥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难过,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眶说:“妈妈,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了?”
  “什么?”池翠立刻紧张了起来,她紧抱着小弥问,“宝贝,你的眼睛又犯病了?”
  “我看到在你的脸上,还有另外一张脸。”他显得很难受,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眶。
  另外一张脸?池翠仿佛看到一个幽灵的幻影,正趴在自己身上看着她。
  鬼影?
  “不。”她猛地摇了摇头,伸手挡住小弥的眼睛说:“闭上眼睛吧,小弥。你的眼睛又犯病了,过几天妈妈就带你去看病。”
  小弥闭着眼睛说:“我不去医院,我害怕那个医生。”
  “你是说莫医生?他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不是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吗?”莫医生是一个著名的眼科医生,每个月池翠都会带着小弥去他那里看眼睛。小弥虽然有一双重瞳明眸,但却有严重的重影症状,他的眼睛经常会看到某些奇怪的东西。医生说这是一种罕见的眼疾,只有在古代的文献记录中才能见到。
  “他不是好人。”接着小弥就不再说话了,他躺在沙发上,紧闭着眼睛。每次看到他这副样子,池翠都很心疼,她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庞,想减轻他的痛苦。
  突然,池翠听到了一阵笛声。
  她睁大了眼睛,吃惊地向窗外看去。悠扬的笛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忽隐忽现,让人难以分辨声音的来源。让池翠感到意外的是,这笛声与过去在梦中所听到的不一样,
  也不像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总之,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觉得这笛声是如此优美。
  笛声在夕阳中飘荡着,池翠觉得这笛声让她紧张的肉体松弛了下来,她深呼吸了几口,笛子的音符沿着她的鼻息贯穿了全身。许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被笛声吓住,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丝竹音韵之美。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才会有这感觉?她反而感到了某种酸楚。
  池翠看到小弥睁开了眼睛。他的表情似乎非常满足,嘴角微微地翘起,好像正陶醉于这笛声之中。小弥的眼睛又重新恢复了清澈,红眼圈也渐渐消退了。
  “妈妈,我的眼睛又好了。”
  她扑到儿子身边说:“你看清妈***脸了吗?”
  “看得清清楚楚。”小弥微笑着说。
  池翠紧紧地抱住了儿子,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任由那遥远的笛声,把她和小弥带入沉醉之中。
  黑暗的房间里,
池翠均匀地呼吸着,她的身体微微起伏,显示出诱人的线条。晚上九点,她就带着小弥睡下了,平时小弥都是自己睡的,但今晚她特意搂着小弥入眠。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拂到了池翠的脸上,那阵风冰凉彻骨,直渗入她的皮肤和肌肉,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
  她醒了。
  奇怪的风继续触摸她的皮肤,一种模糊的意识从心底升起,她感觉两手空空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了脑海,池翠猛睁开了眼睛,黑暗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到,她一摸身边少了一样东西。
  小弥不见了。
 她紧张地从床上坐起来,一阵冷汗从后脊梁渗了出来。窗怎么开了?她看到窗户敞开着,一阵奇怪的风正吹进来,她明明记得自己临睡前是把窗关好的。
  池翠走下床,把窗户给关紧了。她轻轻地呼唤着小弥的名字,打开了全部的灯。小弥的房间里也是空的,他不在家里。早上池翠差点就要急死了,现在深更半夜儿子又不见了,她几乎要绝望了。
  难道真的有那个白衣小女孩吗?
  她不愿多想了,穿上一件外套就冲了出去。在外边的走廊里,她静下心来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外,池翠什么都没听到。她还是像早上一样,从三楼一口气跑到六楼,在每一层楼面她都叫着小弥的名字。在黑暗的楼道里回荡着她呼唤儿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如果有谁听到这回音,会以为她就是幽灵了。
  池翠冲上了天台,空旷的楼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的几栋大楼闪着灯光,在天台边缘似乎还有一道白线,那就是早上发现尸体的位置。彻骨的寒风从天台上吹过,她不停地打着哆嗦。池翠大声地呼喊着小弥,可她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夜风吞没了。
  几滴热辣辣的鼻血,从池翠的鼻孔里流了出来。瞬间,脑子里掠过了七年前在地铁上与肖泉相遇的那个夜晚。
  她的头绪已经乱了,随手抹了抹鼻血,就离开了天台,又沿着楼梯一直跑到底楼,看起来小弥不在这栋楼里。池翠又跑到了楼外,借着昏暗的路灯,她快步向前面走去。她有一种预感,也许小弥就在这附近的某个角落里。前面是两栋居民楼,她沿着当中的车道走着,轻声地呼唤着小弥。
  忽然,池翠发现前面有一个影子晃动着。
  在路灯的照射下,那个影子离她越来越近。她逐渐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孩子的轮廓。
  “小弥!”
  她高声地叫了起来,但那孩子似乎并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去。池翠跑到孩子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当她的手指触到孩子的瞬间,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是如此陌生,立刻就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池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孩子的脸。他们面对着面,在清冷的路灯下,池翠终于看清楚了——他不是小弥。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不认识这个孩子。池翠的表情完全凝固住了,不知道该怎样才好。眼前的男孩大约***岁的样子,柔软的头发贴着头皮,脸上长着一对丹凤眼。但更让池翠奇怪的是,这男孩的目光让人感到害怕,似乎对池翠的存在视若无睹。
  “你是谁家的孩子?快点回家去吧。”
  池翠使劲摇着他说。但男孩并不说话,就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对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正当池翠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诡异无比的笛声。
“咚——” 奇怪的声音从苏醒的心底响起,仿佛朝一汪深潭里扔下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起来,他轻轻地问自己这是什么声音?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使劲地摇了摇头,终于听清了那是敲门声。
  苏醒打开了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他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后。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在门上装猫眼。
  他作了一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却没有人。
  苏醒奇怪地看着外面,刚才自己明明听到敲门声的,难道真的是:半夜鬼敲门?
  突然,一双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后退了一大步,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睁大着他那双动人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苏醒。
  “是你?”一看到那双眼睛,苏醒立刻就想起来了,“你叫小弥是吗?”
  小弥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显得可怜。苏醒将男孩拉进了房间。他打开电灯,柔和的灯光洒在小弥的额头上,这男孩的样子给苏醒一种特别的感觉。他半蹲下来,搂着小弥的肩膀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弥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来过这里。”
  “对,那晚你和***妈吓了我一大跳。”苏醒又看了看门外问道:“***妈呢?”
  男孩摇摇头:“我是一个人来的。”
  “就你一个人?现在都深更半夜了。你这小孩怎么晚上随便乱跑呢?”
  “我想学笛子。”
  “笛子?”
  小弥翘起了嘴角说:“傍晚我听到你的笛声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吹的笛子?”
  “因为你是一个笛手。”
  “知道吗?你的推理在逻辑上并不成立。”苏醒看着小弥的眼睛,觉得这孩子难以捉摸,他点点头说,“不过,你确实猜对了,傍晚我是吹过笛子,没想到这笛声能传这么远,连你家也听到了。”
  小弥坐到了苏醒的椅子上,环视了这房间一圈,幽幽地说:“妈妈说她就是在这房子里长大的。”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苏醒摇了摇头,“告诉我,昨天晚***为什么说我的笛子丢了?”
  “因为你告诉我了。”
  “我告诉过你吗?”
  男孩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当然告诉我了。”
  苏醒不知道该怎样理解他的话,只能对他无奈地笑了笑。他摸了摸小弥的头问:“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
  “能背出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吗?”
  小弥点点头,立刻把电话号码报了出来。苏醒记下了这个号码,说:“好了,现在我给***妈打电话。她如果发现你半夜不在家,一定会急坏的。”
  然而,那边的电话铃响了很久,却始终都没有人接。他放下了电话,问小弥:“今晚***妈在家吗?”
  “她在家。”
  “那好,我现在送你回去。”
  苏醒牵着男孩的手走到了门口,小弥轻声地说:“叔叔,你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教你吹笛子吗?”他把小弥带出来,然后锁好了门说,“好,我答应你。
  不过你先得回到***妈身边。”
  他带着小弥走到了小巷中,深夜的风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问:“小弥你冷吗?”
  “我不冷。”小弥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说:“今天早上,我发现了一个死人。”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乱说话。”
  “不,我真的看到了,就在我们大楼的天台上。我妈妈打了电话,然后就来了许多***叔叔,他们还问了我和妈妈很多话。”
  苏醒有些将信将疑了:“真的?”
  “我从来不说谎的。我听***对妈妈说,那个死人过去就住在我们隔壁。”
  “什么?”他立刻怔住了,停下脚步来盯着男孩的眼睛说:“小弥,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的。”
  “我没乱说。***说那个死人叫卓越然。”
  “卓越然?”
  苏醒一下呆住了,深夜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庞。
  她又回到了死寂的楼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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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泡晃动着,池翠的脸在光影中时隐时现。她打开了自家的房门,没有找到小弥,她感到浑身冰凉,血液都凝固在了血管中。她看了看表,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报警。
  池翠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拨通了110电话。她说六岁的儿子失踪了,并把自己的地址报给了110台,他们很快就会来的。放下电话以后,她似乎虚脱一般,仰头靠在门上,整个人像是落在了冰水中。
  忽然,她听到了门外一阵脚步声,这声音让她的心跳又加速了。不一会儿,门铃响了。
  她发疯似地打开了房门,见到了苏醒的脸。
  “妈妈。”小弥从苏醒的手里挣脱出来,扑进母亲的怀中。
  池翠紧紧地搂着儿子,后退了一大步,然后警觉地问道:“小弥怎么会在你那里?”
  苏醒的脸色非常差,几分钟前小弥的话使他心情沉重起来。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池翠,只是盯着小弥的眼睛。小弥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就说话了:“妈妈,是我自己去找他的。”
  “你疯了吗?三更半夜地跑出去找一个陌生人。”
  苏醒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小弥依然平静地回答:“因为我想学笛子。”
  “学笛子?”她又抬起头看了看苏醒,嘴里喃喃自语,“疯了,你们全都疯了,我也快疯了。小弥,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你吗?”
  小弥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看到妈妈发火的样子也有些害怕了:“妈妈对不起,小弥知道错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池翠搂着儿子,忍不住泪水竟涌了出来。她知道当着陌生男人的面流眼泪是非常失态的,但她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
  看到这一幕,苏醒尴尬地说:“我走了。”
  “请等一等。”她突然叫住了他,池翠抬起头抹了抹眼泪,说道:“谢谢你送小弥回家。”
  他微微笑了笑:“没关系,你儿子很聪明。不过你应该管住他,别让他在半夜里出来。”
  “作为母亲,这是我的失职。”她点了点头,脸上还有着明显的泪痕,忽然她又问道:“请问你刚才吹过笛子吗?”
  “刚才?”
  “对,大约十分钟以前。”
  苏醒摇了摇头:“不,十分钟以前我还在睡觉,然后就被你儿子的敲门声惊醒了。今天我只在傍晚六点的时候,吹过二十分钟的笛子。”
  “那笛声又是谁吹的呢?”池翠困惑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苏醒的目光突然向旁边瞄了瞄,在三楼走廊的尽头,那扇房门沉浸在黑暗之中,他没办法看清。他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我就告辞了。”
  “非常感谢你,再见。”
  苏醒快步离开了这里,他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里。池翠关上了门,紧紧搂着小弥一言不发,现在她终于可以畅畅快快地哭出来了。她只觉得这是命运对她的惩罚,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
  几分钟以后,门铃又响了。这回池翠小心地打开了房门,却看到两个高大的***站在门外。
  “是你打110报警的?”
  池翠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我打的电话。非常对不起,我已经找到我儿子了。”
  “你说你儿子失踪了?”
  “是的,在二十分钟以前,现在他又回来了。小孩子在半夜里乱跑,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把小弥带到***,给***看了看。
  “没事就好,以后要把孩子看紧了。再见。”***挥了挥手,迅速离开了这里。
  池翠又吐出了一口长气,她重新把门关好,抱起小弥回到了卧室里的床上。她实在太累了,躺下不到半分钟就睡着了。
  在昏睡过去以前,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尸检报告出来了。”
  叶萧快步走到办公室里说,他看到杨若子正呆呆地站在窗前,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杨若子背后,然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她立刻就跳了起来,脸上刷白刷白的,就差没叫出来了。叶萧赶紧后退了一步问:“你没事吧?”
  “我——”杨若子茫然地看着他,这才明白过来,她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走神了。”
  叶萧走到她刚才站的地方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昨天的那个小男孩——”她忽然打住了,神色又恢复了正常,“你前面对我说什么?”
  “卓越然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亡时间大约在十天以前,死因是脑动脉血管破裂。没有外伤或者中毒的迹象,暂时可以定为自然死亡。”
  “脑动脉血管破裂?可为什么会七窍流血呢?”杨若子摇着头说,“还有,为什么尸体会在天台上?有挪动过的痕迹吗?”
  “没有挪动过的痕迹,他就是死在天台上的。确实很奇怪,我查过卓越然的医院记录了。两个月前他还参加过一次体检,检查结果完全正常。一般来说,脑动脉血管破裂死亡的人,大多是中老年人,有高血脂、高血压、脑梗塞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而卓越然才三十五岁,也没有这些疾病。”
  “死者的女儿还没有消息吗?”
  “我查过了,没有她的消息,已经把她作为失踪立案了。”
  杨若子咬着牙齿想了想,突然问道:“那失踪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卓紫紫。”
  “紫紫?她竟然叫紫紫。”她的双眉紧紧拧在了一起,若有所思。
  “有什么不对吗?”
  杨若子紧张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卓越然真是自然死亡的话,他的女儿不应该失踪的。如果是起***案的话,那问题就复杂多了。”
  “分析得不错。”叶萧的目光又投向了窗外。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嘴巴里喃喃地念着几个字。杨若子悄悄地靠近了他,才依稀听到他好像在念着:“失踪。”
  “失踪?”
  “对,也许失踪就是其中的关键。杨若子,帮我查一查最近几天的失踪报案。”
  “没问题。”杨若子坐到了电脑面前,忽然又回过头来说:“叶萧,下次叫我若子就好了。”
  叶萧眉头耸了耸说:“好的,若子。”
  杨若子进入***局内部电脑系统,查询了最近所有的失踪报案,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些情况,“叶萧,你快过来看看。”
  她指着电脑屏幕说:“瞧,几天前有一个叫张名的人报案,说他的儿子张小盼在家里失踪了,至今仍下落不明。”
  “这个我知道,看下一个。”
  杨若子又点了几下鼠标说:“你看这一个,今天早上有一对童姓夫妇报案,他们清晨起床以后发现,九岁的儿子童家乐在家里失踪了。真是奇怪,这个孩子失踪的情况和刚才的张小盼完全相同,也是一夜过去以后,就发现孩子不见了。你再看这家人的地址,与卓越然家那栋楼在同一条路上,距离应该很近的。”
  叶萧点了点头说:“也许这不是巧合。再查一查最近几天110报警系统里,有没有失踪案的报警记录。”
  “看,昨天子夜,也就是今天凌晨零点四十分,有一个叫池翠的女人报警说她儿子不见了
  ——”杨若子忽然停住了,她忍不住说了出来:“天哪,是她吗?”
  “别紧张,先看看她的地址对不对。噢,没错,就是这个池翠,发现卓越然尸体的女人,而且还住在卓越然家的隔壁。”
  杨若子继续按照电脑显示的念下去:“当***及时赶到她家时,却发现她的儿子已经自己回来了,所以***就撤退了。”
  “卓紫紫、张小盼、童家乐,这些孩子都神秘地失踪了。”
  “还有那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小男孩也差点失踪。”
  “我记得他好像叫——”叶萧想了想,“肖弥赛。”
  杨若子从电脑前站了起来,径直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叶萧在她身后问道。
  “我去找肖弥赛和他的母亲谈谈。”
  话音未落,她已走出了办公室。叶萧走到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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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醒他立刻就睁开眼睛,他看了看窗外,在朦胧的夜色中,只看到自家窗前的铁栅栏。这些铁栅栏立刻就让他想起了爸爸:现在爸爸一定也看着铁栅栏,想着七岁的儿子呢。他的爸爸就住在铁栅栏的世界里,今天上午妈妈刚带他去看过。那里很远很远,有着高高的大墙,墙上架着带电的铁网和武警的岗亭。七岁的成天已经有一年没见到爸爸了。爸爸刚进去的时候,他还在读幼儿园,等到父子再相见的时候,儿子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铁栅栏后的爸爸剃着光光的头,儿子还以为爸爸做了和尚。虽然隔着铁栅栏,爸爸还是亲了亲他,他被爸爸那浓密的胡茬刺痛了,他还感到爸爸的眼泪流到了他的嘴唇上,那味道咸咸的。妈妈和爸爸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始终都低着头,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妈妈殷勤地招待了他,而把儿子晾在了一边。然后,她和那个男人又到房间里呆了很长时间,成天一个人在客厅里打游戏机,直到他两眼都流出了眼泪,他不知道流泪是因为打游戏时间太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于是,他抹干了泪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了。他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直到他被那个奇怪的梦惊醒。
  七岁的成天仔细地回想着那个梦,眼前似乎不断地浮现起梦中的细节。除了梦以外,他还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在响。那奇怪的声音响了很久了,非常细微,忽隐忽现。他从床上下来,把耳朵贴在窗玻璃上,终于听清楚了那个声音。
  有人在叫他。
  成天对着窗外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房间。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楼下,月光明媚无比,眼前是一条幽静的巷道,两旁是绿色的树丛。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在黑暗的小巷深处,绿树垂下的枝叶间,正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成天向那个影子跑去,渐渐地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影子,个头似乎和他差不多,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
  幽冷的月光下,小女孩突然向前跑去。
  在她一甩头发的瞬间,成天依稀看到了她的脸。他轻声地喊出了一个名字:“紫紫。”
  小女孩立刻停了下来,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成天快步跑到了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当他的手指触到小女孩的时候,他立刻有了一股恶心的感觉。
  一阵风吹了过来,月亮躲进了一朵云中。
  眼前漆黑一片,他只感到小女孩缓缓地回过了头来。
  成天睁大了眼睛。他记得老师说过,人类的瞳孔会在黑暗中变大。
  一阵笛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教室里又多了一个空位子。
  全月站在讲台上,默默地点了点学生的人数,现在总共有两个位子空着。一个月前,一年级三班原来的班主任,在上班的路上出车祸骨折了。学校就让全月来临时代理一下班主任,但她教的是美术课,让美术老师来当班主任还不多,也许是三班的小孩子们都喜欢全月的缘故吧。至于孩子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她,自然是因为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生来就讨人喜欢。
  两个星期前,班级里一个叫卓紫紫的女生失踪了,全月对那个小女孩有着很深的印象,她的失踪让刚代理班主任的全月感到惴惴不安。几天前有警方来学校调查过卓紫紫,据说她的爸爸死了,这又加深了全月的烦恼。今天早晨,又有一个男生没有来上课,她想下课后就给那男孩的家里打电话。全月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两个空位子上,沉思了许久,直到她发现学生们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她,才想起来从自己跨进教室到现在还没说过一个字呢。
  “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全月的思绪有些乱了,刚才备好的课一下子就忘了,她匆忙地想了想说:“今天,我们画水彩画,我们画什么内容呢?”
  她又想了想,看了看学生们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今天我们画梦。”
  刚一说出口,全月就意识到自己乱说了,可是作为老师怎么能在学生们面前承认错误呢?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同学们,大家都做过梦吧?还记得起来自己做过的梦的内容吗?如果谁还记得,请举手。”
  令全月意外的是,她看到所有的学生都举起了手。
  她来不及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说:“非常好,现在就请大家准备好颜料和调色板,把自己最近做过的梦给画出来吧。”
  然后,她把八开的铅画纸发给了教室里每一个学生。
  学生们似乎对画梦很感兴趣,一拿到纸立刻就做好了准备工作,把颜料挤到调色板里,拿起画笔调起了颜色。全月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违背了预定的教案教学可不好,如果被学校领导知道可能会挨批评的。不过,如果画梦能够引发学生们的兴趣,开发学生们的形象思维与想像力,倒也不算坏。她站在讲台上,静静地看着学生们做画。这些调皮的一年级小学生平时上美术课时,都喜欢开小差做小动作,但现在却全都一反常态地认真了起来,几乎是一丝不苟地画着。
  当看到班里最贪玩最不喜欢画画的学生,也都非常投入地画了起来,全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她走下了讲台,来到了那个学生旁边。那个男孩几乎没有意识到老师的存在,继续埋头画着。
  全月侧着头,看到了那男孩的画——画面上端是用黑色颜料涂抹出来的漆黑深夜,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画面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圈,周围也涂着黑色,中间似乎有了些黄色的光亮,基本上还符合透视原则,看起来像是地道之类的地方。在圆圈或者说是地道的中间,男孩正在用黑笔勾画一个小女孩的线条,女孩显得很纤细,身体上没有涂颜色,似乎是要穿一身白色的长裙。然后,他画出了小女孩的一头长长黑发,披在身体后面,原来他画的是女孩的背面。
  小男孩突然抬起了头来,他和老师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怯生生地说:“老师,我画好了。”
  “这就是你的梦吗?”
  “是的,一个小女孩走在黑暗的地下。”小男孩认真地解释着自己的画。
  “你是什么时候做这个梦的?”
  “昨天晚上。”
  全月一怔,嘴里又默默地念了一遍。小男孩有些紧张:“老师,我画得不好吗?”
  “不,你画得非常好,老师很喜欢这幅画。”
  她又看了一眼画里的小女孩,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泛起了一阵凉意。她又看了看旁边另一个女生的画,结果让她大吃一惊,那女生也画了同样一幅地下小女孩的画。全月拿起了那幅画,和刚才男生的画比较了一下,两幅画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谁抄谁了?”
  “不,是我自己画的。”女生有些委屈地说,“昨天晚上我做的就是这个梦。”
  全月不相信,她又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学生那儿,结果发现那一排的几个学生画的都是相同的内容,也是一个小女孩走在黑暗的地底。全月摇了摇头,那种不安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全身,她走回到了讲台上,大声地问道:“同学们,画完的请举手。”
  所有的孩子都举起了手。
  全月强忍住自己的震惊,故作镇定地说:“现在大家在画上写好自己的名字,交上来。”
  很快,全班所有的画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她把所有的画都看一遍,结果发现所有的画都
  是一个黑暗地底的小女孩,而且画的都是女孩的背面,披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可她刚才明明看到学生们都是非常认真地在画,并没有互相看来看去或交头接耳的现象。
  她摇了摇头说:“同学们,老师不希望你们说谎。现在,你们告诉老师,你们画中的内容都是你们自己梦到的吗?”
  学生们全都整齐地举起了手。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一个一个地说。”
  全月一圈问下来,结果,所有的孩子都说是昨天晚上做的梦。
  她重又摊开了那些画,睁大着眼睛看着画中的女孩背影。全月感到自己呼吸急促起来,眼前有些发黑。
  全月又一次抬起头来时,目光依旧落在了那两个空位上。
遥远的苍穹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就像某个巨大的轮子从云层上挤过。小弥趴在窗口上,仰头看着天上浓密的乌云。被乌云覆盖的黑色天空显得神秘莫测,这个六岁的男孩睁大了眼睛,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人在对他窃窃私语。
  几秒钟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响从黑色的云端里传来,震耳欲聋。
  “小弥,快把窗户关了。”
  池翠高声叫了起来。
  小弥似乎没有听到妈***话,继续趴在窗边看着天空。
  “外面打雷了。”池翠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关上了窗户后说:“打雷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她一把将儿子的脸转了过来,看到儿子的瞳孔正对着她。
  在几万米高的天空上,一道闪电如利剑般劈开了云层。
  刹那间,电光照亮了整个天宇,也照亮了池翠的脸。小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电的倒影,还有一圈黑色的围墙——
  “夹竹桃……”
  小弥看着妈***眼睛,喃喃自语。
  也许是闪电刺眼的原因,池翠感到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当她听到儿子嘴里的话时,下意识地心里一颤:“你说什么?”
  “我看到……夹竹桃花开了……花里有毒……”
  小弥看着池翠的眼睛,茫然地说着。窗外,豆大的雨点已经打到玻璃上了,发出一阵奇异的响声。池翠的脑子里一下子掠过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不,她不该想起那天,她猛地摇了摇头,努力要想起些别的什么事。雷声继续在响,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除了她七岁那年的夏天,与现在同样的雷声。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眼睛。
  “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她穿过小巷……一道黑色的围墙……谁都不敢进去……”
  “别说了——”
  她的样子忽然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窗外雷声滚滚,大雨如注。
  小弥依旧说了下去:“有人翻进了围墙……小女孩大叫起来……闪电……”
  他刚说完“闪电”两个字,池翠就感到空中又闪过一道电光,那耀眼的电光直刺得她两眼发黑。她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七岁时候的自己,看到那个奇异的少年,看到父亲告诫中的那道围墙。许多年以后,她又遇见了那个少年,最后生下了小弥。
  最后一道电光过去了。
  窗玻璃上飘荡着雨点敲打的声音。池翠的眼睛又恢复正常,她紧紧地搂着儿子,呼吸急促起来。
  “就在这里。”
  小弥在妈***耳边轻声说。
  “你说什么就在这里?”
  “我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它们就在这个地方。”
  池翠立刻愣住了,她这才感到自己的脚下升起一股幽怨之气,那堵传说中可怕的黑色围墙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那堵墙,就在这里吗?
  她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凉意,她感到自己又成为了七岁的小女孩。父亲从坟墓里爬了出来,站到她的面前,用阴森的语气告诫着她:“翠翠……绝对不要靠近那堵墙……鬼孩子,就在墙里面……没有一个孩子能走出那堵墙……”
  不——她抱紧了小弥,浑身冰凉,不停地颤抖。
  池翠仿佛看到在光滑的地板上缓缓生出了夹竹桃的枝叶,雷雨滋润着它们的根系,一朵朵妖艳的花蕊肆意地绽放,汩汩地流淌出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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