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GGX官方小说）白银之迅雷 20180211全书翻译完毕

燕过客

更新～第三章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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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病之街（drugged town）

——1——

那日过后，凯回到伦敦，在酒店住了一晚。翌日清晨，他换掉圣骑士团制服，穿上朴素的衣服，出门[前往一家报社。

“不好意思，我想打听一些事情。”

凯打开门出声说话的瞬间，屋子里就突然开始乱作一团。

三个身形十分彪悍的男人拦在凯面前，遮挡了他的视线。

“你到底有何贵干？”

这是带有浓重地方口音的腔调。在他们身后的地方，一些职员正在跑来跑去。有一股纸烧焦的气味飘散在房间里，像是有什么文件被丢进火炉里烧掉了。

凯刚想看看是什么情况，男人们就挡得更严实了些。

“赶紧的，没事就快点回去。我们这边不需要***的特别照顾。”

“我不是***。”

虽然严格来说这是在撒谎，但姑且要先化解误会。

“啥？不是***强行搜查啊。行了，都别收拾了。回去继续工作、工作。”

从大块头们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虽然身材短小，但给人以行动敏捷的感觉。

“这位客人，请原谅先前的鲁莽。如果有事的话，请到这边来。”

被带领着走向接待室的时候，凯偷偷瞥了一眼那些要被处理掉的纸张，其中大部分都明目张胆地印着***的女性。看起来，编辑部似乎是害怕有人来取缔这些***图片的发布。

凯的目光十分警醒，而男人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客人，您刚才说过的吧，自己不是***。”

“是的，我确实说过。”

即便是潜入搜查官，如果明确表示过自己“不是***”的话，其证言就无法作为证据使用。刚才男人的话语，就包含这样的刺探意味。

但是，凯原本就没有要控告的打算。那些***图片中的一张只是来到这里的目的。对下流图画就这么放手不管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解决问题是要从所有方面一一处理起来的，有先后轻重之分。凯如此下定了决心。

“刚才不好意思了呢。上头的人来本报社什么的，还真是不多见。”

语气虽变得恭谨，但拿腔拿调的浓重口音还是没变。凯那优美的发音，在这种环境下反倒像是异物。

“那么，您有何要事？我是这里的主编，名叫贝克。”

“您客气了。我叫凯=奇斯克。”

凯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之前那篇报道。如果对方认为自己是上流阶级的话，就能趁虚而入了。

“其实我正在收集伦敦的民间传说，用以写论文。然后发现了这篇报道，想着一定要把它加到样本里，就来拜见了。”

“哈啊，要用我们的报道……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登出来了，但这篇报道其实是读者投稿呢……记者在酒吧从一个醉鬼那打听出来的，我们也只是给它加上了女人的插图。那么，学者先生想问些什么呢？”

“首先，这个所谓‘消失的街区’，是发生在哪一带的事情呢？我想了解一下。”

听到这句话，主编大笑起来。

“啊啊，不好意思。关于这个街区，其实并没有消失什么的。从这里向前走一会，就会发现一个地图上没有的街区哦。据说是个走不出去的死胡同之类。那个男的八成是在里头迷路了吧。”

“那个走不出去的街区，在哪里？”

“这个嘛，地图是在……对了，就是在这家布莱卡德公司的旁边一带。那边好像正封印着还活着的Gear啥的。真不知道住在那种地界的家伙们是咋想的呀。”

如预想的一样，凯得到了线索。他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又问了一个问题。

“……哪里哪里，怪谈也好笑话也罢，都是重要的样本。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就是关于这幅图。”

“这张画么，据说是记者让那个酒鬼在酒吧里当场画出来的。虽然摇摇晃晃地拿着笔边画边改，但画出来的内容却没有走样。还真是个有画功的醉鬼呢。”

“您知道那个酒鬼的住处吗？”

“怎么说呢，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稿费也是当场交给他，立马就换酒喝了。至于那个酒吧的名字倒是可以告诉您，不过伦敦是很大的哟。”

凯理解似地点了点头。从这里应该不会再获得什么信息了，凯于是道谢告辞。

而后，叫到一辆马车让其把自己送到布莱卡德公司。之后大概就是边看地图边走了吧。

（第三章第一节完）

燕过客

更新～第三章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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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这确实变成了怪谈。

一进入这座远离公司的森林，浓雾就很快积了起来。在这白昼之时仍如此阴暗的森林里前行片刻，朦胧的景象忽然映入眼帘。

各式各样不大的人家林立于此，其中多数的烟囱正往外冒着黑烟。

……是正在燃烧木材吗。多么深重的罪孽……

只有这些住家正在喷吐黑烟。大概不仅仅是收集枯枝用作燃料那么简单。盖房子、为了家人共同生活的话还说得过去，但只是为了烧就把正在生长的树木砍倒——人类的这种思路，凯无法信服。

只要有一些极其简单的法力设备，就能提供一家所需的热能，完全可以不用燃烧木材。贫穷果然就意味着残酷吗……

思及此，凯注意起这些飘浮烟雾的真面目。按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就是雾霾（smog）。在盆地里打转的湿气，由于与煤烟混杂而质量增大，无法被风吹散，只能在城镇半空沉积下来，就形成了雾霾。

凯只是待在这里，就仿佛感到树木的尸骸死灰渗透进身体，因而胆战心惊。

即便在雾气的另一边，万物也皆是扭曲的，在零散建造的住户之间，能看到数根与周围环境并不相称的大柱高高耸立着。柱子和柱子之间还有宽阔的街道，两旁的房屋排列得乱七八糟，但多少也能看出点区划的意思。街区中心有座高大的山丘，仿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四周。

凯先朝着那座山丘走去。在街道上擦肩而过的那些人，全都是病人。

一个男人从身边走过去，戴着口罩，没完没了地咳嗽着。

接下来经过的女人，衣服下面的整个身体都被绷带包裹着。暴露在户外空气中的眼睛黯淡无光，眼周还长着红色的湿疹。

很多路人都睁着散大的瞳孔，精神恍惚地拖着步子一直向前走。很明显，那都是一双双被药品侵蚀的眼睛。

不，并非所有人都被疾病缠绕。既有发出活泼喊声跑来跑去的孩子，也有迈着利落步伐的工匠。

只是，病人的比例实在太高了。所有人一看见凯就立马掉头转向，在家门[前的人则会进屋把门闩上。总之，看起来是对生人很不友好的民风。想打听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凯没有办法，只能沿着街道继续前行。这真是一条怪异的街道。薄薄地盖着一层土，能看到隐约的菱形在各处凸显出来。试着用脚底蹭掉一些土的话，会现出绿色的地面，踏上去很硬实，刻着一些菱形图样。

……绿玉砌成的道路？想到此处，凯忽然意识到自己搞错了。

这些菱形图案，其实是鳞片。这条街道本身，无疑正是和克里夫战斗过的许德拉的躯体。而那些巨大的立柱则是圣骑士团施加的封印。既然如此，那么那座小山丘……

行至近处，山丘的轮廓便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很像一条蛇。一条巨大身躯全都埋在地面之下、扬起镰刀般的头颈的蛇。头部侧面长着两只角，而那大张的嘴里，上下颚都被极粗的柱子贯穿。眼睛被强行闭合，若张开的话，似乎得有小孩身高那么大。

长着的嘴能塞得下一座大型房屋，只是仰望上颚都会觉得辛苦。而与预想相反的是，嘴里面是凉飕飕的，阴冷而干燥。内中的肌肉组织如石头般坚硬，看起来就像人工雕琢的洞窟一样。凯于指尖召出雷光，试着照亮了周围。

忽然，他发现了若干处胡乱涂写的字样，多数都是名字。好像是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把这里当作试胆场所，留名于此。

……先不管这些，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仅仅是些许的不妙感觉。

有什么东西让凯踌躇了，对向着喉咙深处走去产生了犹豫。

凯的直觉让他拒绝把这预感当成单纯的错觉。他再一次仔细察看了内壁上的涂鸦。

“‘没啥大不了的嘛 J2172/4/1’。”

在能认出来的涂鸦中，这个的年头最久远，是大约八年前的。但这文字却微妙地扭曲着，好像被延展拉长过一样。同时期的涂鸦均是如此，而最近的一些，果不其然，很清楚很好认。

可以想到的一点是，这头Gear现在仍以缓慢的速度继续成长着。

凯摸了摸封印柱。表面上的咒纹现在也还未褪色，在薄薄一层的表皮分隔下，规模惊人的法力仍在蜿蜒起伏，能感到其凶狂的动势。

凯蹲下身子去察看立柱的根部，那里的空隙像是能容得下一根手指，又好像不能，非常狭小。如果Gear继续生长下去的话，不难想见空隙就会消失。

当然，产生空隙的理由能想到多个。或许是因为发生了地震也说不定。

而问题就在于，地震发生的原因。

如果是伯纳德的话，大概就会打赌“没什么，只是地震而已”，并为此收集资料吧。

……要趁早实行再次封印，或者干脆作消灭处置。

凯如此下定决心，离开了洞窟。

站在这里四处张望，可以看到蛇头之下搭建了可供人攀登的台阶和梯子。风很大，但正如预想一般，从这里可以将街上的情况一览无遗。

街区中心的柱子大概是许德拉心脏的封印，从那里呈放射状延伸出五条街道，其中一条的尽头，就是许德拉现存的两个脑袋之一，而另一个脑袋似乎和其他剑肢一起被埋在了地下。还有另外七根柱子立在街道半途，其周围都形成了小型广[场。

把这东西完全消灭的话，此地的情况可能会变得一团糟。当然，有必要让居民避难，而寻找收容地点也会变成当务之急。布莱卡德公司应该不会默不作声。

然而，理由是无法公开的。突然要对五十年没动过的Gear进行处置，免不了会引起民众的杞忧和非议。

……尽管如此，人命还是第一要紧、无可替代的。

凯轻轻地叹了口气。

突然，就在这时。

眼下的街道上变数忽现。在凯的下方周围，一大片人群正乱作一团。细小惨呼乘风而来飘入耳中的瞬间，凯足蹬地面，飞身跃下。

（第三章第二节完）

燕过客

第三章第三节插图：

燕过客

更新~第三章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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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朴素的医院门[前，特瑞把轮椅推过一个上坡后就停下来站到一旁。玛莉娜开始自己用两手转动车轮前行。凯看着她那青筋凸起的上臂，不禁感到于心不忍。
　　“失礼了。”
　　凯这么说着，握住轮椅的把手，开始向前推行。
　　“诶？”
　　玛莉娜身子有些僵硬。
　　“让女性来干这种体力活……”
　　凯刚想说“是骑士的”，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是男人的耻辱。”
　　“怎么会，我只是走走路罢了。”
　　从玛莉娜谦和的语气中，凯捕捉到了婉拒的意思。
　　“不，我不能放着不管。”
　　“这样的话，就麻烦你了。”
　　“我的荣幸。”
　　玛莉娜的口吻从始至终都很温和有礼，只是对于站在背后推着轮椅的凯来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鳞片铺就的街道平坦适度，且并不光滑，轮子虽然转动顺畅，但凯推着的轮椅却不知为何，一直在朝右偏着走。他渐渐注意到，道路正中间是略微隆起的。
　　通往小巷的路口处有不起眼的石阶，和主街道之间产生了微小的高度差。凯没留神，结果车轮一下子撞到了台阶上。
　　“请将把手向下压。”
　　听到此话，凯使劲拽住把手，拼尽全力想把整个轮椅抬起来，未果。
　　“啊啊真是的，把人急死了。躲远点看着！”
　　杰克把凯推到一旁，自己握住了把手。
　　“抬起来了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踏住脚前的轮椅横梁，再将把手向下一摁，前轮就轻松离地，越过了高度差。
　　“谢谢。”
　　凯道了谢，还想要接过把手，但被杰克拒绝了。
　　“玛莉娜姐姐，这样真的好吗？从刚才起，你不就一直紧紧抓着坐垫吗，这家伙笨手笨脚的，都快把你摔下来了。”
　　“杰克，这种说法很没礼貌哦。”
　　“我也没说错啊。”
　　“就算没错也很失礼。”
　　玛莉娜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对不起，我好像给大家添麻烦了。”
　　凯的嗓音像是蒙上阴影般沉郁，玛莉娜赶忙回应道：
　　“真、真的没有，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偶尔能有这种惊险体验，其实也挺开心的呢。”
　　那回首而来的笑脸，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而且，没弄脏手套也是万幸。”
　　凯心情复杂，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
　　“那真是，谢谢你了。不，我很抱歉。”
　　“既然这么难得，能麻烦你送我到最后吗？只剩一小段路了。”
　　“好的！请教导我推轮椅的方法。”
　　凯听从杰克和玛莉娜的指示，推着轮椅缓缓向前。
　　玛莉娜的家是座砖砌房屋。打开一扇大推拉门后，玛莉娜进到玄关，在那里换乘上一辆室内用轮椅，而把外出用轮椅熟练地折叠起来。这之后，一行人被领进了会客室。
　　“因为这间屋子没怎么用过，都有些积灰了，真不好意思。我这就去给大家泡茶。”
　　“茶的话就让我来泡吧。”
　　凯追在玛莉娜身后，他刚一走出房间，特瑞和杰克就面面相觑。
　　“真是个不服输的家伙啊。”
　　“确实。不过玛莉娜姐姐也有点怪哦。我都示范过怎么推轮椅了，他还不依不饶的。”
　　“是啊。那姑娘为了不被晃荡下来拼命抓着呢。为啥要做到这份上？”
　　“果然帅哥就是吃香吗？”
　　满脸雀斑的红发大汉和长着圆头鼻子的少年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各自深深叹了口气。
　　过不多时，凯和玛莉娜就回来了，前者手里还端着茶盘。凯坐到座位上，玛莉娜把轮椅靠到桌子一旁。大家各自端起茶杯，悠闲地品味红茶。
　　“凯先生已经听说过这条街上的事情了吧？”
　　“是的。我打听过布莱卡德公司的事。说起来，我还没了解过那些***的情况呢。”
　　“布莱卡德公司散布了一种新药……好像是叫做维肽的。最开始是先到先得，但回过神来就已经变成互相抢夺的局面了。然后就……”
　　“是这样吗。”
　　凯深深颔首，而后伸手到怀里寻找。从社长那得到的小瓶，还在身上。
　　“凯先生来这边是要做什么呢？”
　　“我是来找熟人的。”
　　凯的声音多少有些僵硬。
　　“打算在哪里留宿呢？”
　　“这个么，还没决定下来。”
　　“那么——”
　　“那就去教会吧！”
　　杰克插嘴道。
　　“神父先生不在了，旁边的教会是空着的。我觉得到那边应该不会有麻烦哦。”
　　“确实啊，那也不错。”
　　特瑞也点头附和。
　　“……这样啊，那边是空着呢。”
　　玛莉娜如此回应道，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那么，我就在那里借宿吧。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们照应了，请多指教。”
　　凯鞠躬行礼道，那满头的金发在玛莉娜看来十分耀目。而后，她鼓起勇气开了口：
　　“方便的话，我来带你去教会吧。”

（第三章第四节完）

燕过客

更新~第三章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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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外面还是傍晚，但教会内中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打开门后，礼拜堂映入眼帘，还能隐约看到更深处的祭坛。玛莉娜拿着蜡烛，毫无畏惧地在黑暗中前行，点起了祭坛两旁的烛台。
　　“这教会很干净呢。”
　　“即便是现在，大家也时常过来打扫。新的神父大人能来的话自然也好。”
　　凯环顾四周。祭坛上的烛台是细致雕刻而成的精工物，还有其他一些陈设，都是如果拿去变卖很可能会值高价的物品。
　　凯垂下头，静静地划了个十字。
　　“看来是位受到相当景仰的人士呢。”
　　不过，在这么小的一片街区里卖赃物的话，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吧……凯反射性地思及此处，不觉又对自己产生了嫌恶。
　　忽然，凯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去看，原来是枚小小的勋章。其上描绘了作为消灭龙的守护圣人——圣乔治的画像。那是一位即便在凯所在的骑士团中都享有盛名的圣人。
　　“啊，原来掉在那里了吗。”
　　玛莉娜转动轮椅过来，探头看着凯捡到的勋章。
　　“这是神父大人一直带在身上的勋章。只有这个留下来了啊。”
　　“我之前听杰克说，神父大人不在了，是怎么一回事？”
　　凯试着询问道。
　　“那是……”
　　玛莉娜垂下眼帘。
　　“大约一周之前，神父大人突然消失了。虽然有找到便条……但大家还是很担心。”
　　“这样啊。我借宿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神父大人如果还在，一定也会觉得你能住在这里。而且，房子一直空着也会引起议论。来，请这边走。”
　　穿过祭坛旁的门扉，在阴暗的走廊中前行片刻，就来到了神父的单人房间。其余似乎还有一些房间和厨房。
　　神父的房间简单而朴素。除了床、书桌和管风琴，剩下的就只有一部停了的挂钟。虽然有窗户，但因为周边的房屋很多，太阳光照不进来多少。玛莉娜点起床旁边的烛台，柔和的光线布满四周。
　　“可是，这里这么大，晚上不会不方便吗？”
　　“神父大人会用法力，在暗处倒也不会不方便。”
　　凯听到此话，于指尖上召出一小团火焰。
　　“就是这个样子吧。”
　　“哎呀，凯先生也会用法力吗……这么说来，倒是我比较碍事呢。”
　　玛莉娜惭愧似地低下头去，凯对她说道：
　　“不，没有那回事。话说回来，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你。”
　　凯把书桌下的椅子拉出来，和玛莉娜相对而坐。虽然不想对她说谎，但此事还是需慎重。把信息一点点传达给她或许比较稳妥。
　　“你刚才说过了，是来找熟人的吧。”
　　“对。不过虽说是熟人……其实是那种一见到我就要逃跑的熟人。”
　　玛莉娜脸上浮现出理解的神色。
　　“啊，原来你是位赏金猎人吗？”
　　“不是！请不要把我和那种人相提并论。”
　　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时后悔不已。
　　玛莉娜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那个……这么说……你是***？”
　　凯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还请放心。我并不是为了对玛莉娜你怎么样才来的。”
　　看到凯那有些慌张的表情，玛莉娜心中的紧张也消解了。
　　“抱歉，我对***之类，挺发怵的呢。”
　　“哪里，像玛莉娜这样的良好市民，是不应该害怕***的哦。”
　　凯调整了语气，玛莉娜却露出了稍显悲凉的微笑。
　　“我，并不是良好市民啊。因为是不法居住者。街上的人们，大家都是这样呢。”
　　就在这一瞬间，凯下定了决心。
　　这般纯真的人，只是生存于此就不得不背上破坏法律的罪名，不能让这样的地方存在。也绝不能继续容许布莱卡德公司的支配。
　　看到凯这张严肃的脸，玛莉娜将笑容收敛了起来。
　　“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话。如果要搜查，我会帮忙的……”
　　“啊？什么？”
　　“请别逮捕我吧。”
　　凯苦笑着点点头。
　　“说起最近街上发生的事情，果然还是那个残尸事件吧？”
　　凯闻言蹙起双眉。
　　“玛莉娜，能麻烦你把这个事件说给我听吗？”
　　“三天前，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尸体。虽然公司的人很快就把尸体收走了，但据见到的人说，那尸体脖子上的肉好像都给剜没了……”
　　“具体哪个部位？”
　　“就是这儿。”
　　玛莉娜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脖颈。
　　“据说颈窝周围的肉都被挖掉了。”
　　“这确实很诡异。”
　　在凯所记得的数量庞大的***和杀人集团之中，并没有特别执着于脖颈部位的人。
　　“而且就在昨天夜里，到处都有人说出现了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到处？”
　　对于这突兀且意义不明的词语，凯带着疑惑问道。
　　“是的。公司的巡警很快就对尸体进行了回收，所以详细情况也不甚了解，不过，确实有不少人见到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明天我想向那些目击者问话……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虽然话是说出来了，但这事恐怕并不容易。对于刚刚来到这里的一个外人，当地居民能轻易打开心扉吗？但是，玛莉娜的答复却意外地充满自信。
　　“我知道了。明天白天过来的话，就能把你介绍给大家了。”
　　“能把大家一块儿叫来？”
　　凯不由得问道。
　　“之前好像没说过是吧，我，开了个学堂呢。”
　　玛莉娜如此回答道，脸上显出了些许自豪神色。
　　“我说的那些见到的人，其实就是我的学生们。他们能把街上各处的事情都告诉你哦。”
　　“原来你是老师啊。真不错。”
　　凯也笑了起来。
　　“说的是呢……明天，要怎么介绍凯先生？我觉得最好不要对外称是***。”
　　“对，是这样。”
　　如果玛莉娜轻率告诉其他人凯是***的话，大概等着他的就只有被赶出街区了吧。
　　“我在想要不就把我说成是侦探……”
　　“侦探啊……这边很少见到侦探，所以还是有些惹眼。赏金猎人倒是有不少。”
　　“唔……”
　　听到此话，凯皱起眉头。那是一群将正义换作私利私欲的无赖。虽然被叫做赏金猎人，倒不如干脆把他们称为犯罪者，感觉还相称些。
　　不过，把这作为追踪罪犯的掩护身份，倒也无可指摘。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然后，要怎么向孩子们介绍……那些孩子，对初次见面的人都比较认生。”
　　“是吗。”
　　凯面带难色地点了点头。可以想象当地人对生人是有多不友好了。而会特意来到这片街区的人，大概也多是些冲着药而来的居心险恶之人。
　　虽然有些泄气，也只能想出一个办法了。
　　“玛莉娜如果方便的话，能把我说成是你的亲戚或朋友吗？”
　　这是潜入搜查的基本程序。当地如果有认识的人就好办，没有的话，就只能秉持对危险的觉悟了。
　　“诶？虽然我很乐意……不过有点困难。”
　　“这也自然，虽说不是出于无理的原因……”
　　“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亲人。毕竟，我是个弃儿，连远房的亲戚有没有都不知道。”
　　玛莉娜的声音完全没有一丝忧愁。
　　“是这样吗……失礼了。”
　　看到凯深深低下头去，玛莉娜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会，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没怎么出过远门，突然冒出一个赏金猎人朋友会很奇怪……”
　　思考片刻之后，玛莉娜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么，就说是神父大人的老朋友，怎么样？”
　　……既然是当地颇有人望的神父，说不定很能起到掩护的效果。如果说成是神父还没到这边来之前就认识的人，即便对他无甚了解也能蒙混过关。一口气想到这一层，凯也点头同意。
　　“就这么办吧！话说回来，神父大人的名字是什么呢？”
　　“是梅尔贝斯神父。”
　　“虽然还想问问有关梅尔贝斯神父的事情……不过今天已经有点晚了呢。我送送你吧。”
    玛莉娜婉拒了，但凯还是坚持要送她出去。这次他并没有推轮椅，而只是并排走在她的身边。

（第三章第五节完）

燕过客

第三章第七节~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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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梦中的凯，又一次回到了布莱卡德公司的发布会上。
　　舞台之上，巨大的铁锤自狗的上方砸下。无论自己跑多快，总是就差一步赶不上。抱起尚存温度的尸骸，取出口袋里的蓝色小瓶，想要倒出里面的“维肽”给狗吃，可它的头颅早已破碎。
　　即便想收集头颅碎片再拼起来，残骨也还是在手中纷纷碎裂。血染的两个眼球落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凯，投射出两道虽充满苦痛、却仍对人类完全信任的视线。
　　突然，锤子又一次落下，砸烂了这双眼球。抬首望去，手拿铁锤的人，是索尔。愤怒令凯忘却自我，直接拔出了封雷剑。二人的剑刃碰撞之时，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四周。
　　……然后凯就一下子坐了起来。梦中的记忆虽然早已模糊，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却是货真价实的。乍然看去，墙上时钟的钟摆摇得很厉害。
　　……不，并不是爆炸的余波。
    凯从床上下来，用双脚去集中感受。这是，地震。尚有轻微的震动。他望向窗外，看到了那里的火柱，迈步跑了出去。

（第三章第七节完）

燕过客

更新~第四章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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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轮椅与尸体

——1——

　　在了无生气的小巷里，索尔正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像往常一样的一身红色行头，以及那异形武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醒目的外观，但不可思议的是，却让人感觉不到出挑的气息。强健的肉体隐于暗影之中，连脚步声都未曾发出。
　　他视线的另一端，是个躺在地上的女人。
　　索尔就这么走近，看似不经意地挥动剑刃，向女人刺去。待再度抬起挑着尸体的剑尖，有东西从女人衣服里掉了出来……是装着药的胶囊。
　　索尔拾起胶囊，不明就里地歪了歪头。
　　他右手一挥，把插在剑上的尸体甩落，转眼间尸体就开始冒烟，在还未接触到地面之前，就化为了枯骨和一堆灰烬。灰被风吹散，成了雾霾的一部分。
　　“赶紧给我出来。”
　　索尔对着无人的街道开腔。
　　“我这人可是急性子。你要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唦。
　　伴随着锐利的呼吸，热风围绕着索尔吹起，在风中飞舞的废纸片都开始陆续冒烟。向四面八方涌去的热浪只被一个地方避开了，那是右后方的死角。索尔把剑朝着那里猛地掷了出去。
　　以可怕的速度飞来的铁块，却连丝毫声响都没有发出，就被稳稳地接下了。
　　那里伫立着一抹夜色。
　　全身上下包裹着漆黑的贴身衣物，披散的白发宛如天河一般。若将衣服上遍布的尖刺比作星光的话，那么前额上长出的角般尖刺就是一弯明月。
　　从袖子里伸出的手白得彻底，男人正用他那枯枝般的手指夹着封炎剑。他把剑重又扔了回去，索尔借着反作用力一把接住。
　　“哼哼哼，你这怪物，能分清掠过的风之虚实吗。”
　　“你吹出的风是臭的啊，就像吃死人的鸟（raven ※译注1）……说实话这边没你啥事。”
　　雷文冲着索尔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
　　“……你太贪得无厌了，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
　　“不像话，哪来的宠物这么没家教……”
　　“……愚弄那位大人的行径不可原谅。被赋予了不死的肉体，还有什么不满？”
　　“废话就这些了吗？”
　　“还有来自那位大人的一条忠告。你很碍事，别靠近这片街区。”
　　“正合我意！”
　　索尔双手挥起封炎剑，火焰在剑上卷起漩涡。转眼间焰涡就延烧成长，最终变得比索尔本身还要巨大。
　　这可怕的火团展现在雷文面前，他用入迷似的的眼神凝视着它。额上的尖刺都被映成了赤铜色。
　　“就这点程度？可惜，你还差得远。再多来点……有本事就把我烧焦吧！”
　　“那我就干好点（well done），省得你牢骚。”
　　现在这火焰已经堪比房子那么大，索尔毫不留情地把它甩了出去！
　　
　　——啦啦啦、啦、啦，是谁？你是谁？——
　　伴着这呼唤声，一阵剧痛贯穿了索尔的眉间。
　　“嗄！”
　　连铁都能烧熔的灼热火球，在马上就要击中雷文之前炸裂了。
　　冲天的火柱吞没了索尔和雷文的身影。幸运的是，道路两旁的房屋只有屋顶被掀飞，要不然的话，大概会立柱断折房倒屋塌吧。爆炸冲击波把近处的房子门窗都彻底震掉了，火星开始在整片区域里飞舞。
　　迷蒙的烟尘之中，索尔和雷文仍是对峙态势。虽说炸开了，但索尔的火焰还是正面烧到了雷文。他的长发被惨兮兮地烧焦，赤红一片的脸上正扑簌簌地往外渗油。只有额上的角，尚还放出一丝冷光。
　　“真失望……”
　　雷文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索尔无言地注视着他。
　　“你的火焰一点也不热。我本以为能多少见识到点热度呢。”
　　“就这么想死吗……”
　　雷文的双唇也被烧掉了，已经遮不住牙齿的嘴微微嚅动着。索尔对这副光景只觉得哭笑不得。
　　“你错了，我想要活下去。照射下来的阳光……吹拂的风……这些我都想用身体去感受。”
　　说着话的当间，雷文的肌肤开始再生，恢复了原本那不健康的苍白。
　　“只是，以我现在这副身躯，那都是实现不了的愿望……”
　　随着这句话，雷文的身影很快变得黯淡，最终消失在了烟尘中。
　　“嘁。”
　　索尔从齿缝里啧声道。大风助长火势蔓延的现在，想要探寻对方气息都无从下手。也就是说自己完全被摆了一道。
　　不过，既然以刚才那种火势都无法击溃对方，就不能再手下留情了。果然，只能做好把火焰延烧到整条街的觉悟了吗。
　　索尔一边思量着，一边透过烟尘四下看去，不知是不是火星飞散的缘故，街上到处都冒起烟着起火来。
　　“……这么说已经烧成这样了吗。”
　　索尔收回了尚还灼热的封炎剑之焰，刚想快步抽身离开之时，烟尘的另一边现出一个青白色的身影。
　　一阵风吹散了浓烟。
　　那里站着怀抱一具骸骨的凯。在盛怒之下，他全身都被青色雷电包裹，每隔一会就往复放出电火花。
　　
　　从卧室里看到火柱的凯拿起封雷剑，向着事发现场跑去。避开交错纵横的巷道，从低矮小房的屋顶跃上围墙奔驰。将要落地站定的瞬间，他发现了脚下横躺着的骸骨，堪堪避过。
　　从骨盆看来，可知这是具女性骸骨。骨盆上有很大的裂缝，以此为中心呈现出烧焦的痕迹。从内部放出火焰，拥有能把一个人生生变作骨架的热量……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凯所知范围内仅有一个。
　　果不其然，自烟尘之***现的身影，正是那似曾相识的赤色男子。
　　愤怒令凯气血上涌，放声大喊：
　　“你这种人！神都不会怜悯你！”
　　“我和神那家伙打一开始就没缘分。”
　　凯把骸骨放在脚边，拔出长剑摆好架势。
　　周身的放电突然停止，剑尖聚[集起蓝白色的光辉。以颇得要领的速度挥出的一记突刺袭向索尔，后者从正面接下了这一击。集中到极限的雷电炸裂开来，如蜘蛛网一般飞散。拼尽浑身力气的一击被打回，凯不觉气息一懈。
　　索尔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把半截封炎剑猛地刺入石板路。攻击伴随着吼叫声向凯迫近。
　　蔓延正是火焰的性质。在岩石之中将火焰凝聚到极限，不断提升爆炸压力。在拔出剑的一刹那，索尔一边牵引着喷出的熔岩流，一边向半空跃起。
　　熔岩形成的幕墙一瞬间就遮蔽了凯的整个视野。虽然立刻向后跳开，但高涌的熔岩毫不容人喘息地崩散，像瀑布一样扑向了凯。单凭雷电是无法挡开熔岩的，凯把全身力量都灌注在封雷剑上，拼死向熔岩柱劈砍而下。
　　熔岩柱一分为二，伴随着轰鸣声崩塌了。透过仍笼罩四周的热流，向上空仰望，早已不见索尔的踪影。
　　凯抱起地上的骸骨，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头发倒竖，鞋底每次接触地面，都爆出蓝色的雷光。
　　火已经延烧到了四面八方，逃命者的惨叫和灭火人的怒号交相呼应。在杂乱的声响之中，忽然混入了半空中传来的警笛声。街道上空有若干白光正在闪动，布莱卡德公司似乎出动了消防用***。
　　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直至来到街外，就在这时，凯被灭火用水从头到脚淋了一身。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雷电也一下子消失了。他站在熊熊燃烧的房屋前，感到自己的激烈情绪正慢慢平复。
　　……你在做什么啊，凯。眼下，消除火情才是第一要务吧。
　　幸运的是，火势并不十分严重。凯回到教会想要帮忙救助的时候，火已灭了大半了。

※译注1：raven，词汇本义为渡鸦，一种会食腐肉的鸟类。

（第四章第一节完）

燕过客

第四章第一节插图忘贴了，补一下：

燕过客

更新~第四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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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随着凯和玛莉娜二人走近教会，等在入口处的孩子们打开了大门。教会里大概有二三十个孩子吧？凯如此想，其实人数比这还要多。孩子们兴趣盎然地紧盯着凯。杰克坐在最前排，正冲这边挥着手。
　　“大家中午好！”
　　玛莉娜一到讲台上，礼拜堂——现在是教室——就不自然地安静了下来，令凯想起了就职后一些不好的回忆。
　　“老师，听说您受伤了，没事吧？”
　　一个红发的女孩子问道，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玛莉娜抬起戴着手套的右手，好让大家看到。
　　“谢谢关心，米歇尔，我没事。只是还不能写字，需要会写字的孩子来帮下忙。”
　　玛莉娜话音一落，教室里的空气仿佛更加凝固了。大家或以担心的目光看着前面，或小声地交头接耳。
　　只有杰克一个人咯咯地笑着。
　　“那么，开始上课吧～”
　　就在这时，杰克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老师，为什么您今天的说话方式这么奇怪？”
　　杰克刚一说完，整个教室就像翻了个个儿一样，开始喧闹起来。
　　“就是啊，老师。”
　　“老师，太装腔作势啦。”
　　“头被打伤了？”
　　“要和那个人结婚吗？”
　　“老师，您是打算辞职不干了吗？”
　　“……诶诶，都给我安静！”
　　玛莉娜猛敲讲台，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不过孩子们窸窸窣窣的窃笑一时间却没有停止。看起来，这里好歹还算是她的地盘。
　　凯斜着眼睛偷偷一瞥，发现玛莉娜已经满脸通红。终于，后排有人把手举了起来。
　　“老师，那个人是谁啊？”
　　“这位先生叫凯，是神父大人的朋友。待会他可能有些事会问大家。今天有这位客人到访，所以大家说话都要讲礼貌哦。”
　　“老师你装够没有啊！”
　　后排突然冒出这声起哄，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大笑，而后——
　　“约翰，作业加一倍。”
　　教室立马安静下来。
　　“那么，作业写好的都交上来。”
　　授课内容主要是读写和算术。孩子们的年龄和学习进度都参差不齐，于是就分成各个小组，由大一些的孩子帮着教更小的孩子，有时也有反过来的情况。
　　如果碰到不会的地方，完成课题的孩子们会以组为单位来到玛莉娜跟前，然后她就会为大家解明。
　　凯在一旁看着这光景，忽然，有个小女孩捏着衣角走到他身边。
　　“这个，我不会。”
　　梳着辫子的女孩两手打开小小的课本，拿给凯看。
　　“詹妮弗，凯先生可不是老师哦。”
　　玛莉娜出声说道。
　　“没关系的，不妨事。你叫詹妮弗是吗？”
　　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读。”
　　小小的绘图书上画着一只大象，旁边用大字体写着“ELEPHANT”。
　　“ele……后面是什么？”
　　“这个读作elephant哦。”
　　“为什么？”
　　对于小女孩这富于哲学性的深邃问题，凯感到无从回答，不禁用眼神向玛莉娜求助。
　　“p·h·a这三个字母连起来，在这里读作‘fa’，跟你的Jennifer的‘fer’差不多哦。”【译注：音节pha、fer日语中发音均为ファ（fa）】
　　“是差不多的啊。”
　　詹妮弗脸上浮现出理解的神色，随后点头行礼，回到了座位上。
　　凯拭去冷汗，待察觉过来时，面前已经排起跟玛莉娜那边几乎一样的长队了。他不由得苦笑，开始着手处理接下来的提问。
　　“好的，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了。凯先生还有一些话要说。”
　　玛莉娜话音刚落，孩子们就一齐挪到了靠前的座位。小一点的孩子在前，大孩子在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灼灼地放着光。凯见状不禁后退了一步。
　　……关于那个连续杀人残尸事件，你们知道些什么吗？——本想这么问孩子们，现在却有些难以启齿。有的孩子可能会被吓哭，哭起来的孩子又很难应付。
　　“你们好。”
　　“你好～”，孩子们回应道。
　　“凯先生是赏金猎人，正在追捕这条街上的***。”
　　“哦～”
　　凯无力地微笑着。令人担心的情况似乎并未出现。
　　“凯先生也跟神父大人一样会变魔术吗？”
　　举手提问的，是之前开玛莉娜玩笑的名叫约翰的学生，他是个有着砂色头发，茶褐色双眼骨碌碌转个不停的少年。
　　魔术？梅尔贝斯神父变的魔术……凯很快就猜到了。
　　“我也会啊。谁能帮忙把窗帘拉上？”
　　窗户附近的孩子们立刻跑了过去。
　　房间里暗下来之后，凯笑着握住了约翰的手。
　　“请多指教了，约翰君。”
　　以握住的手为中心点，白色光芒开始扩大，最终包围了凯和约翰。即便二人的手分开，围绕约翰的背光也未曾消失。
　　教室里响起了“噢噢”的感叹声，很快地，“都让约翰占上了，真狡猾！”之类的话语就开始此起彼伏。凯一个个地问同学们的名字，一边跟他们握手，一边施展简单的术法。
　　虽然是聚[集静电气技巧的运用，不过对方的身体大小、湿气乃至外形，都会对光的色调产生微妙的影响。孩子们一个个闪耀着或浅粉色或水蓝色的光芒，伴随着身体摇动，光芒也相互交织，各色纷呈。
　　把大家的手都握完之后，孩子们已经坐成了一圈，把凯围在中间。在五色光彩照亮周围的情景中，只有一直没从讲台上下来的玛莉娜一个人，还是孤零零地暗着。
　　“不介意的话，玛莉娜也请到这边来吧。”
　　孩子们很快分开站成两列，把相牵的手高高举起，形成了一道拱形门。玛莉娜怯生生地穿过了这条闪烁着斑斓色彩的通道。约翰随口哼起了结婚进行曲，旁边的孩子们也很快地跟着唱和了起来。玛莉娜连忙竭力摆手，孩子们却也没停止歌唱。
　　在通路的另一端，凯正伸出手等待着。
　　“那个……不好意思了。”
　　凯握住了玛莉娜的手。今天包围着玛莉娜的光芒，是浅绿色的。之后，她低下头擦拭眼角，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好了，在各位之中，有没有看到过杀人现场的人？”
　　黄色、蓝色、白色……立刻就有很多只手举了起来。凯指向了最靠后的一只手。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聚[集的孩子们，其中很多都是没有亲人的孤儿。既有被赖药成瘾而自甘堕落的双亲抛弃的孩子，也有因为药物而早早失去亲人的孩子。
　　对这样的孩子，附近的邻居们无一例外都会施予照看。大多数孩子都像流浪猫一样，有时在不知谁人的家里住住，有时又离开，重复着这样的循环，像是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
　　凯对自己先前的认识已有所改观。看到现在，这片街区和凯印象中的贫民区虽表面相似，实则完全不同。既然在街上安居是切实的现状，可见布莱卡德公司的福利是很充实的，居民衣食方面也没有困难。既有可以养育失去亲人的孩子的富余，孩子们自己也不必投身于犯罪便可活下去。
　　这些孤儿对夜晚的街道了如指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见到的残缺尸体。如果有谁说的不得要领，玛莉娜或其他孩子就会插进来一嘴，说明特定的地点和时间。
　　尸体所欠缺的部位虽各有不同，但肚子豁开、内脏被摘走的情况是最多的。第二多的情形，则是玛莉娜说过的从脖子到肩膀上的肉被剜掉。缺胳膊少腿的情况虽数量较少，但也确实存在。
　　凯把这些说法一件件地用笔记录下来，在此过程中，直觉得后背缓缓发凉。这些话如果全都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在这两星期之内，出现了数量超过二十五具的尸体。而且，凯也无法去怀疑这些孩子。
　　把孩子们的发言总结一下，得知尸体都是于夜里被发现，而天亮之前就会被布莱卡德公司收走。绝大部分都是些无亲无故的重度药瘾者，虽然很可能不是***，也没有人会当回事。
　　凯刚想让发言到此为止的时候，发现靠后排的地方，有只耀着淡粉色光彩的小手举了起来。是詹妮弗。
　　“那个，这些天，夜里头，能听见好听的歌声哦。”
　　“歌什么的，没啥大关系吧。”约翰从旁插嘴道。接着就传来了“就是就是”之类的窃窃私语。
　　“约翰，别人讲话的时候要听到最后。”玛莉娜干脆地制止道，“来吧，詹妮弗，告诉大家那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就这些。”
　　“啥啊这是。”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嘘声，片刻之后仍未平息。
　　“啊，不过我也听到了。”
　　杰克忽然出声道。
　　“之前没说，我啊，就是听到了女人的清亮歌声、循着声过去之后，才发现尸体的。”
　　比嘲笑声更快出现的是陆续举起的手，能听到“我也是、我也是”之类的话音。
　　“呐，杰克，为什么之前你不说出来呢？”
　　玛莉娜如此询问道。
　　“因为你们也没问嘛。而且啊，凯大哥是在找***吧，能唱出那种歌声的人，哪有可能去杀人嘛。”
　　杰克毫无心机地答道。
　　其他孩子也都表情认真地点头附和，似乎都抱有同样心情。
　　小孩子特有的纯真感伤——刚想这么下定义时，凯忽而转念：并不是。如果，孩子们听到的是“那个歌声”的话，我也会有同感。难以想象咏唱出那般歌声之人，会去伤人性命。
（第四章第三节完）

燕过客

更新～第四章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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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谢谢大家，很有参考价值。”

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强光耀得眯起了眼，并用可谓是十分失望的表情面面相觑。因为围绕周身的光芒，已然看不到了。

“凯先生，辛苦了。”

“哪里，我才是多亏了大家帮忙。”

二人再次回到玛莉娜家中，边喝茶边谈。

“玛莉娜，你确实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呢。”

凯发自真心地说道。

“咦？是这样吗？”

“为无依无靠的孩子们无偿提供教育，真的很不容易。”

“其实也并非如此。因为毕竟是工作。”

虽说是工作，但那些孤儿们能交付的费用恐怕也是微乎其微吧。

“即便这样，能为孩子们全身心地奉献，这件事还是不变的。”

“不好意思，我去给茶再添点水吧。”玛莉娜轻巧地避过了凯的溢美之辞。

待玛莉娜回来，凯把那个小瓶递到她面前。

“玛莉娜，这是今天的一点谢礼，虽说并没有什么正式原因，也请收下这个。”

“那个……请问这是什么？”

“布莱卡德公司生产的一种叫做‘维肽’的药。”

“啊，报纸上登过呢。说是新型的感冒药？”

“不只是感冒，任何病症或外伤都有效。吃了这个的话，玛莉娜你应该就能走路了。”

玛莉娜把凯拿出来的小瓶轻轻地推了回去。

“虽然很难得……还是不必了。”

“怎么会，你就不要客气了。请务必接受。”

凯再次把瓶子推向玛莉娜那边。

玛莉娜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高兴。不过，我不是病人。所以即便收下药品也是无济于事。”

这是个让人意外的答复。

“玛莉娜……这个，我并没有把你当成病人对待的意思。”

玛莉娜莞然一笑，这让凯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有了这个药的话，我想玛莉娜帮助大家也会更方便一些——”

“凯先生。”突然从旁截断凯的发言的这句话，语声沉静而有力度。

“我先前就说过了，那是我的工作。只是为了自己能过活才选择去干的工作。”

这种晓谕般的语气，令凯也不禁郑重其事了起来：

“是我失礼了。那么，请问能把这感冒药当作工作的报酬收下吗？”

显出仿似“真拿你没辙”的表情，玛莉娜笑道：

“知道了，那我就却之不恭咯。”

“多谢。先告辞了。”

连凯自己都觉得这话音里好像带着刺。而后，他快步走出了玛莉娜的房间。

（第四章第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