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GGX官方小说）白银之迅雷 20180211全书翻译完毕

燕过客

第四章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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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在凯关上房门之后，玛莉娜叹了口气。她先把小瓶放进了药箱里。

……让他生气了啊。

从窗户看到凯确实走进教会之后，玛莉娜才趁着夜色出门去买东西。

玛莉娜不喜欢冬天。虽然特瑞帮忙建造的推拉门很方便，但终究还是有缝隙，会让风钻进来。有暖炉的里屋姑且不论，单说客厅就冷得要命。

戴上手套，拿出手提袋，换乘上外出用的轮椅。打开推拉门的一瞬间，冷风就灌了进来，玛莉娜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边窥探着外面，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转动车轮。街上有没有三五成群的人？有没有跑得飞快的孩子或者自行车？道路有没有泥泞难走的地方？有没有石头落下来？她绷紧自己的神经，推动车轮前行。

家门[前的这条街道，左手边有四栋房子，右手边是三栋。这片区域，基本就是玛莉娜的整个生活空间了。左边四栋房子的尽头处是个很陡的下坡；右边三栋房子过去则是条砂石路，无论如何仅凭个人之力都是过不去的。

大概是托没下雨的福，道路状态还不错。把力气凝聚在两只手上，一点点地缓缓前行。半道上看见一辆驶来的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等到错开之后再继续向前。

终于，玛莉娜来到了杂货店前。店门是关着的。

“你好，是我，玛莉娜来了。”

她在店前大声说道，但大门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这就是讨厌冬天的另一条理由：如果是在夏天，大门敞开，声音很容易就能传到里面。

车轮轧轧作响，玛莉娜来到砌着一级台阶的店门跟前，伸出手去敲门。离远点等了一会，门终于开了。

“哦，这不是小玛莉娜吗？外面很冷吧。”

杂货店的主人以熟练的动作拿出一块木板，搭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玛莉娜双臂用力，让轮椅登上了这临时的坡道。为了避免车子磕碰到哪里，她一边注意调整角度，一边用手抓着狭窄门[口的两侧，整个身体都快从轮椅上立起来了。

店主已经回到了柜台内侧。玛莉娜浏览着货架，拜托店主拿下所需的商品。

在这间温暖的小店中，玛莉娜品味着购物所带来的小小幸福。回想起来，达成现在这种局面却也花去了不少时间。

“一路走到我的店里也挺不容易的吧？要不你给我订货单，我帮你把东西送过去吧。”

人很好的店主最初对她如此说道。但玛莉娜并不想以此来乐得轻松，而是希望自食其力购物，为了能让店主理解这一点，倒也费了一番工夫。

“我这间店又小又窄，小玛莉娜你一来就占得满满的了。先在外面等一会哦。”

玛莉娜都是趁着所有门店空闲的时间才出门的。在大家都出来购物的时候上路，无疑是种***行为。那样一来的话，轮椅如果磕碰到哪儿就会带来困扰。每一次，玛莉娜都要尽力不让对方发火，还要留心留神劝服对方。神父大人也会帮忙说情。而既不占地方又能造出坡道的木板——这个主意则是特瑞想出来的。

然而，最终能像这样自行出门购物，还是托约翰的福。那个能说会道的约翰，好像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才终于把他爹说服了。

玛莉娜买够了灯油和布料，付完钱之后正要出店门，凯恰好在此时路过，手里提着的大件行李分外醒目。

（第四章第五节完）

燕过客

时隔很久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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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七节）
——7——

“搜查的结果是，确认到活动中的Gear存在。请求支援。”
扫了一眼部下呈上来的窃听记录，西瓦斯用那瘦骨嶙峋的手指“咚咚”地敲打着桌面。
“说起那个叫梅尔贝斯的神父么……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提起嗓门，向四周走动不停的科学家们问道：
“共鸣基的数量是？”
“据对上次‘阿莫瑞特’临时启动的调查结果，确认到约四百六十基。其中，三基由于过剩反应而损坏。预计明晚就可达成五百基数量。”
“继续检查。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之内，要让计划全阶段完成。”
“是！”
科学家们的动作成倍加紧了。
（第四章完）

燕过客

第五章 Guilty Gear

——1——

“啊嚏！”
“烧得很厉害啊。”
凯把药带过去，已经是翌日早晨了。一来就看到，从玄关出来的玛莉娜脸色赤红。医生的预言果然很准。
“暖暖地睡上一觉比较好哦。”
“不用了吧。我的胳膊好不容易也痊愈了。”
“病人就请好好休息。代笔和给孩子们上课由我来接手吧。昨天就已经掌握要领了。”
“这多过意不去…”
“请别介意，这也是对昨天的答谢。”
凯帮玛莉娜拿出毛毯，后者则用双臂撑着身子躺到床上。
“那么，代笔就拜托你了。跟孩子们转达一下今天休息吧。”
“我知道了。那么，请务必保重。”
如此说道的凯的侧脸，显现出一种刻意为之的温柔。所以，想要再说点什么简直要付出巨大的勇气。
“等、等一下。”
凯回过头来，玛莉娜保持着低头的状态，开口说道：
“凯先生……昨天我说了失礼的话，对不起。”
昨晚酝酿了一整夜的情绪，真说出口时一瞬间就说完了。虽然试着开了口，却难以继续说下去。像是要打断她说话般地，凯的话语倏忽传来。
“不，失礼的人是我。”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说得过于真挚，以至于气息都有些不稳。
“我也没有考虑到玛莉娜你的心情，由着性子说话。作为骑士、作为男人，这都是可耻的行为。”
“诶……那个、我……”
凯再一次打断了玛莉娜的话。
“玛莉娜，我——”
凯的双眼径直注视着玛莉娜。
“我是，一名骑士。神赐予我的这份力量，全都是为了守护人民的幸福与秩序。即便这副身躯腐朽，只要能多挽救哪怕一人的生命，才会让我心愿得偿，对此我深信不疑。”
虽然这倾诉来得唐突，玛莉娜却不觉得有丝毫违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对他自己说出的话打心底里坚信着，而且即便在骑士之中，相信如他这般真挚的人恐怕也没有了吧。
“我可以，讲点过去的事吗？”
玛莉娜像是缩了缩脖子似的轻轻点头。凯如同对自己的拳头说话一般，开始喃喃自语。
“在刚刚成为统率多人的领导者之后不久，有一天，六个部下陷入了危险境地，而原因显然是因为我对敌人穷追不舍。在强敌面前，我想，无论如何至少也要让部下逃走，甚至做好了为此献出性命的准备。但在那时，我却被部下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背叛了。六个人，都拒绝接受我的撤退命令。”
缓缓抬起低垂的脸，映入玛莉娜眼帘的，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男人。
那眼神，仿佛突然裂开的深渊一般。紧闭的嘴角，忽然绽放一抹微笑。
这是残酷且温柔的笑颜，就像死者一样。
这副表情就已经说尽了一切，玛莉娜不必再问发生了什么。
在死亡面前，这六人为了能让凯逃出生天而牺牲了吧。为了人类、为了凯这个难得的指挥官能活下去。不，更重要的是，因为不想杀死这个年轻人。
从死人般冰冷的咽喉中，艰难地挤出语句。
“结果，活下来的只有我自己。很奇怪吧？是我杀了他们啊。”
“凯先生……”
玛莉娜想用两只手把耳朵捂起来，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凯先生，已经够了，不要再说了。
玛莉娜强行控制住了想这么喊出来的欲望，只是继续侧耳倾听。
“六人最后合力想要让我逃走。这六个人……弗里茨、迪克逊、戴斯、凯伦、伊索德、拉奇尔，他们的生命，跟我个人的生命有什么区别，我又是不是还活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答案。但是至少，我不会容许令他们的意志白费的生存方式。”
说完这些的凯，表情恢复了柔和。现在在这里的，是玛莉娜所熟知的那个、爱管闲事的老好人凯。
“我能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把六个人最后托付给我的话——‘HOPE（希望）’——铭记于心，尽力为所有生命创造可能。”
凯的微笑无比温暖。玛莉娜的眼角噙着泪。
“所以，我觉得玛莉娜还有可以抓住的幸福。昨晚就想说的，结果最后还生气了。而且，还忘了说关键的事呢。”
凯开玩笑似地耸了耸肩。
“谁也没有说过，玛莉娜你坐着轮椅就是不幸的。真的很对不起。”
“已经没事了，凯先生。让你想起了难过的往事，我很抱歉。”
玛莉娜发自内心地说道。自己从来也不曾如他这种程度般为别人的愿望和幸福而活。与此相比，稍微有些爱管闲事又算得了什么呢。错误印象改掉就好，自己并没有责备凯的资格。
而且，还有一个疑问。凯到底有没有探寻过自己的幸福的可能性呢？
“不，玛莉娜没有必要道歉哦……啊，差不多该开始营业了。”
“今天一天，就拜托你了。”
玛莉娜卧室的门并不难于通过。凯拉上窗帘，向玄关走去。
家**此时已排起了长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女性顾客好像增多了。凯打开门，把队列招呼进房中。
轻车熟路地，到中午时分，工作就已顺利完成了。玛莉娜睡得很熟，于是凯就这样直接返回了教会。教会的礼拜堂里，孩子们也已经到齐了。
“今天玛莉娜老师感冒了，大家放假一天。”
“好耶！玩去走起！”
声音最高的，是杂货店老板的儿子约翰。他一挥手，10个左右的孩子就跟在他后头跑了出去。其他孩子也兴冲冲地收拾好文具跑出门玩去了。
杰克、詹妮弗，以及另外几个孩子，怯生生地聚到了凯跟前。
“那个啥，我们能借用这里自习吗？”
杰克如此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不去玩吗？”
“我要是这会儿回去，爸妈就会叫***活。所以还不如在这学习呢。”
“其他人也一样吗？”
凯问道，大家都纷纷点头。剩下的孩子总共六个，凯慢慢地回想他们的名字。杰克和詹妮弗，米歇尔跟纳奥米，汉斯和托尼。很好，全都记着。
除了杰克以外，每一个都是孤儿，知道这些或许是因为昨天上课时仔细听大家讲述的缘故吧。
凯对大家说道：
“虽说是自习，但我也不能让你们单独待在这。”
“不要了吧～我们才不会在教会里捣乱的嘛。”
杰克反驳道。
“……所以，就让我看着吧。这样可以吗？”
“没有异议～”大家齐声说道。
授课在和睦的氛围中进行。詹妮弗的图画本上，从ELEPHANT到FOX，最后再来到GORILLA，白天已悄然过去。
“那么，今天就上到这吧。”
孩子们伸了伸懒腰，开始收拾书包。
“呐，都交过来吧。”
杰克打开钱包，旁边的孩子们也从怀里掏出零钱交给他。杰克把收到的零钱一起装进一个信封。
“给，这是今天的。”
“什么？”
“授课费啦，授课费。”
凯环顾孩子们。虽然是零钱，但对这些孩子来说也算是大金额了吧。有监护人的孩子姑且不论，这些孤儿都是自食其力挣钱。自己这样的人，接受这钱怕是不太合适。
“不，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你们自己拿着吧。”
“可是——大家呢？”
杰克转过头，生硬地问道。
凯注意到，已经转过身去的孩子们，后背因吃惊而哆嗦了一下。詹妮弗传出了小小的呜咽声。
“那、那个……”
“好了好了。”
杰克如此打断道，准备回去，像要把其他孩子推出门口似地离开了教会。在大门关闭之前的一瞬间，詹妮弗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泪花。
凯错失了开口的时机，呆然地注视着紧闭的大门。
（第五章第一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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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年多了感觉排版也有了谜之微妙变化= =……

燕过客

——2——

玛莉娜醒来时，窗帘已染上一片昏红。拉下手边的绳子打开帘子，夕阳照了进来。
“已经傍晚了吗。”
玛莉娜在床上换好衣服，挪动身子坐进了轮椅。正在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起来。
“玛莉娜姐姐，我们来看你了哦。”
听到杰克的声音，玛莉娜打开门。只见学生们并排站着。
“啊啦，谢谢你们。进来吧。”
不等玛莉娜回话，孩子们就脱了鞋子走进屋内。
“今天抱歉啦，因为我感冒了。”
“没关系，凯老师过来了，嘛。”
杰克抢占先机般地回答道。玛莉娜的房间里此时**了四个孩子。米歇尔和纳奥米正手脚利落地在厨房里泡茶。
“诶，是吗？”
“嗯，让我们自习，看着我们。”
“这样啊，真不错。”
“虽说是挺好的啦。”
孩子们面面相觑。詹妮弗的眼角又开始渐渐积蓄泪水。
“呐，怎么啦？”
“凯老师他，不要，我的，钱。”
玛莉娜清晰地构想出了那个场面。他想必是一边浮现出一直以来的明朗笑容，一边说着不能收下孩子们这仅有的零钱吧。玛莉娜按下焦躁情绪，安慰起哭泣的詹妮弗。
“对不起啊，我待会会跟凯老师好~好说的。所以别哭啦，詹妮弗。”
“茶泡好咯。”
纳奥米他们泡好茶回来了，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汉斯忽然插嘴道：
“我说，老师，明天能来吗？”
“这个嘛，如果今天睡得好明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詹妮弗也开口道：
“不吃药、不好好睡觉是不行的哦。”
詹妮弗讨厌吃药，因为这个还曾经在玛莉娜家大闹过一场。现在因为立场调转了，她似乎还挺高兴。
“说得对，那么看着吧。”
“来，药。”
纳奥米打开药箱，老老实实地从写着感冒药字样的药瓶中取出胶囊。
玛莉娜接过胶囊，当即服下。
喝下去的瞬间，玛莉娜忽然意识到还不知这是什么药。
“老师，怎么啦？药很苦吗？”
詹妮弗伸着头问道。
“没什么，你说对了，这药是有点苦。”
这药并不是浮士德开的药。之后玛莉娜不禁陷入了是弄错了药，还是这个药选择了自己的不断思索之中。自己又是从何时开始在意药的正体？或者说变得想去在意？
送走孩子们之后，玛莉娜沉入了深度但短暂的睡眠。

燕过客

——3——

……看不穿啊。
凯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事件的报告书。充满谜团的地震。连续杀人事件。Gear。被封印的许德拉。以及，歌声。所有要素似乎都在指向什么，然而无法看穿真相。
哪怕只有一块碎片也好，在一切还没有太迟之前。凯思及此处之时，玄关处忽然传来了声音。
“凯先生，我能进来吗？”
是玛莉娜的声音。凯收拾了下报告书，麻利地向玄关走去。
而后，就看到玛莉娜站在那里。
利落的金色短发。蓝色双眸。肿胀的手腕藏在衬衫袖中不甚显眼，这确实是玛莉娜本人。
“玛莉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要试着寻找一些不同的可能性。有凯先生在，我也能拿出勇气了。”
玛莉娜向凯送去意味深长的视线。
“这、这是……不。”
“没什么啦，开玩笑的。能让我进去吗？”
玛莉娜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像是在确认一般。走进凯的房间之后，缓缓坐下。
“但是这真的太好了，今后一定会有美好的事等着你。”  
尽管对玛莉娜自己来说，她仍然难以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面对毫无顾虑如此断言的凯，就索性干脆一些吧。
“是这样呢，我也承蒙凯先生照顾了。”
凯似乎害羞了，溜进厨房开始泡茶。然后，像是为了蒙混过关一般抛出了话题。
“玛莉娜，话说我今天，好像对孩子们做了件坏事……”
“我知道，你把詹妮弗弄哭了吧？”
“嗯，但我没想到会让她哭出来。”
放下茶盘，凯也坐了下来。
玛莉娜站起身，以手扶腰，正面俯视着凯的脸。
“很早就想试试这样做了。”
“诶？”
“总之，这是药的谢礼。为了向孩子们好好赔礼道歉，下次我会教他们许多许多东西。”
凯的双眼因惊讶而睁大。
“无偿为别人做些什么，你不觉得这很好吗？”
“呃，啊。”
“但是，这相当于一种施舍。”
凯没有回话。
“从前，布莱卡德公司曾派遣过教师。那时不仅孩子，连大人们都被要求参加听课。那是一位脸圆圆的、非常温柔的老师。之后，授课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拿来了授课费。说是授课费，但其实只是些食物、手工活、农产品之类的东西……可是。”
“可是？”
“那个人没有接受任何一件东西。‘公司会给我发工资的。’他如此说道，温柔的表情和态度都没有一丝变化，但是，街上的人们，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去听过课。”
凯老老实实地听着。
“单方面强硬施加的东西，无论那有多么重要、多么好，果然还是会使人为难。不能答谢别人是很痛苦的，而且，感觉就像是在说你很没用一样……那些孩子们虽然都还小，但在这种事上的感受格外强烈。”
凯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看到他这样子，玛莉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这种话由我说出来还真奇怪呢。”
“咦？”
以强加幸福这种观点回顾自己的前半生，然后发现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符合这个道理，凯因此而颇感消沉，却被这句话拽出了谷底。
“老实说，我很害怕。”
“害怕？”
“街上的大家，都因为我腿脚不方便而对我很亲切。”
“这是……”
本想反驳的凯，回忆起了和玛莉娜初次见面的时候，自己独断地主动提出要推轮椅。
像是要填补对话的空隙一般，玛莉娜接着说了下去。
“并非我想要以此占便宜，但是，大家都是真的对我好。提供代笔服务的明明不止一家，我却尤其受照顾，这也算理由之一吧。”
玛莉娜的声线中没有一丝顾虑。
“怎么会，这是因为玛莉娜你工作完成得好啊。”
“嗯，我也觉得是自己疑虑过头了，这样想对光顾我的客人会很失礼吧，不过，生活方式变了，人也会慎重起来。总而言之，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面对自始至终都很明朗的玛莉娜，凯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但是，见到凯先生之后，我开始觉得总会有办法的。”
这是此时此刻玛莉娜的真心话。也不知今后代笔店是不是还能一个人继续开下去，甚至连是否还能住在这条街上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有像眼前之人那般的热情，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这件事是确定无疑的。
“所以，凯先生，谢谢你。”
面对着低下头的玛莉娜，凯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激之情，自然而然地垂下头去。
“我才是学到了很重要的东西。我会向孩子们好好道歉的。”
“虽然说得晚了，还是谢谢你今天能帮忙代课。”
玛莉娜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轻快地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凯手中的红茶已冷，入喉却也有隐约馨香。

喝完茶后，凯开始打扫教会。拾起落在地板上的一本书，发现这是詹妮弗的课本。詹妮弗现在住在哪里，凯并不知晓。
“待会交给玛莉娜吧。”
凯一边想着一边翻开书本。GORILLA的后面紧跟着HUMAN。说起来，有I字母打头的动物名吗？思及此，凯继续翻动书页，JAGUAR随即映入眼帘。
“真省事啊……”
是J吗……凯自言自语道，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管风琴琴盖，启动了监视装置。再一次呼出设置了密码的文件，这次输入的密码是JUSTICE。
管风琴的上方有光芒跃动。当跳动的光点描绘出文字时，凯开始敲击管风琴盖。忽然从背后感知到了某种气息，他不由得转过身去。
“夜晚前来，打扰了。”
这是他所熟悉的爽朗嗓音。抬头看去，天井的角落处忽然裂开一道漆黑的口子，其间浮现出一个仅有一处冒着亮光的纸袋。而后，纸袋旁边现出了一只手，头伸了过来，身体也继而出现。
弯折着那长达三米的高大身躯，转瞬间，浮士德就站在了眼前。
“什…！你是从哪进来的？”
“光阴似箭。在弯曲的时空中，光也必然会被扭曲。”
“……我知道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跟白天说过的一样，我是来协助搜查的。”
“真是感激不尽……”
事实上，凯仍然没有搜查的头绪。
“昨天夜里，因为很在意，我也进行了调查。”
纸袋忽然皱巴巴地扭曲了，紧接着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沉重的痛苦。
“我的大部分患者，在这一星期之内都去世了。”
凯以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医生。他合上管风琴盖，走向桌旁。
“这些是从孩子们那听到的尸体特征。”
“哪些？请让我看一下。”
医生接过笔记本，抽出胸前口袋里的笔，开始自然而然地在本子上画圈。
“清楚了吗？”
“嗯，画了圈的都是我的患者。内脏缺失的黑人男子应该是杰弗里，他因为饮酒过量肝脏很糟糕，还经常来找我赊胃药。还有，这个少两条胳膊的中年男子，果然是患了痛风吧。”
“阿尼娅……吗。确实，那位女士患了风湿病的右臂也没有了。”
“正是如此。”
“是把患者的病灶部位夺走的***吗……”
单是想像了下用尸体的手脚拼接人偶的Gear，凯就汗毛倒竖。其中包含了某种咒术的意味吗？
“是的，还有一件事。据孩子们说，在事件现场还听到了歌声之类，似乎是女性的优美歌声。”
“歌吗……说起来在那时，我也听到过十分美好的歌声。”
凯对自己的失察感到羞耻。有着一双能听到人类心跳声的耳朵，怕是足不出户也能分辨街上的声音吧。早就应该把情况告诉他的。
“是吗，那么下次再听到歌声时……”
“嘘！”
浮士德伸出手指，在纸袋上的耳朵位置掏了个洞。
“你能听到吗？”
凯集中精力听着，然而只能听到风声。
“总之先走吧。”
凯回答道，浮士德开始原地轱辘轱辘地转圈，瞬间身体就被拉长，终至消失不见。
已经连生气都顾不上的凯，手握封雷剑来到了屋外。
天空呈现出由傍晚即将进入夜间时的淡紫色，已经有几颗急性子的星星露出了它们的脸庞。浮士德那修长的身躯已消失于凯的视界之中。
不……找到了。对面小巷里忽然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脑袋。凯向那边追了过去，终于，那隐约的歌声也飘进了他的耳中。
——啦啦啦——
歌声忽高忽低，在昏暗的夕阳中温柔回响着。被淡紫色光晕笼罩的街市，不知为何让人有种走在不可思议的土地上的错觉。为了挥去这种感觉，凯握紧了手中的封雷剑。
在凯追踪浮士德的同时，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很快就望见了小巷。
浮士德站在那里，和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对峙着。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几乎跟身高一样长的金属棒，摆好了架势。锋刃反射着微弱的星光，那是一把巨大的手术刀。
他的脚旁还有一名倒地的五十多岁的男子。男人是趴着的，青筋暴起的手里还握着拐杖，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凯走近一看便已知晓，他的脊骨被整条从后背抽出来了。
——啦啦啦——
这歌声正是自眼前的男人传出的。被黑色包裹的身体，只有头发是雪白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前额贯穿至脑后的银色长针。不止如此，身上也星星点点地竖立着无数根小针。男人的左手上托着一个类似球形根***的东西，正是这东西在发出歌声。
……不，并不是。球根可没有嘴。男人握着的部分并不是芽，而是头发。其上细小的凸起则是鼻子和眼睛。那是以黑色污泥捏成的人类头颅的丑恶仿造物。“虽然不知你是谁”，凯无言持剑，“还是请你作为重要人证跟我走一趟。”
浑身漆黑的男人不动声色，以呆滞的表情应答道：
“***还真是嗅觉灵敏的生物啊。”
“玩笑话留着晚点再说吧……”
“我也有想问的事情呢。”
凯和浮士德缓缓逼问道。
“唔嗯。我虽然挺有兴趣和您二位战斗，但现在样本优先。恕我失陪了。”
浑身漆黑的男人转眼间被雾气包围，终至消***形。
“这可不行。”
欲追上去的浮士德也模糊了身形。在凯的注视之下，浮士德的身影只留下了残像，飞出了巷子。另一方面，雷文的身影却像贴合着脉搏一般忽大忽小。影子与影子数次互相碰撞，每次都迸发出细小的火花。
这是物质转移之术……虽然知道有这回事，但如此程度的运转展现在眼前，即便对凯来说也是初次。
终于，在数次火花交迸之后，凯的身后传来了重物掉落的声音。回头看去，却是全身负伤的浮士德倒在地上。
而另一边的黑衣男子，仍然保持着半透明的身姿漂浮于凯的眼前。左手上的头颅也依然歌声不断。
“别做无用功了。请不要再妨碍我。”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那个怪物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吗？这只是共鸣基罢了，用来唤醒的。”
男人的身影愈发淡薄了。
“等一下！”
“还有，给你一个忠告。那个男人……不要让索尔接近共鸣源。”
如轻烟一般稀薄的男人身影随风而去，终至完全消失。
“唔！”
凯的左手紧紧握成拳。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浮士德救起来，万幸的是，他的伤很浅，已经自行开始治疗了。

将浮士德送回诊所之后，凯回到了教会。
启动监视装置，这次密码终于输入完成。
J·U·S·T·I·C·E。正义……以及，人类历史上最凶恶的灾害之名。在那场持续百年的大战中，击灭无数人类的Gear的指挥者之名。其前额上引人注目的纹章，与玛莉娜的毛毯上所绣的纹样一致。
光点在凯的眼前**起来，化作了流畅华丽的笔记字体。署名则是“原第三大队法术支援小队长 梅尔贝斯=加兰德”。
日记从十四年前梅尔贝斯捡到玛莉娜的时候开始。他没有告诉玛莉娜的是，当时还有一名怀抱着她死去的女性。这名女性一概的身份证明全都没有，仅仅带着一张布莱卡德公司的职员证。
翌日，布莱卡德公司的调查员现身了，特意统一了梅尔贝斯和邻居们的口径，尸体和幼子也被隐藏起来。
毛毯上绣着的迦斯底斯纹章……梅尔贝斯也曾数度怀疑过养女会否是Gear。虽然知道她完全就是人类，但内心深处还是时常抱有疑虑。“我对她倾注的感情并非爱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也并非是因为慈爱之心。那是可怕的疑惑、是一种恐惧。甚至现在，当我看着玛莉娜时，都会不由自主回忆起仿佛在她身后的迦斯底斯。但愿我这愚蠢的怀疑，不会给她的灵魂造成伤害。”
那里如此写着梅尔贝斯的推测。
Gear需要作为素体的生物。它们的智能水平会受到素体生物的左右。指挥个体迦斯底斯，其素体无疑是人类。
但是，通常来说Gear的素体是成熟的生物。幼小的玛莉娜，是被作为将来的Gear素体才被培育的吗？
然而，梅尔贝斯无法告发布莱卡德公司。彼时他太过了解街上的人了。假若布莱卡德公司要设计新的迦斯底斯，此事一旦暴露，整个公司都会被掀翻吧。真到那时，这个边境的小聚落就会失去依附，走向消亡。
梅尔贝斯终究无法背叛在这条街上竭尽全力活着的人们。
然后，是在失踪之前一周内的日记。
“怯懦，这是我的第二条罪状。十四年间，我虽然一直监视着布莱卡德公司，却从未发现任何动静。我害怕破坏此时此刻的幸福，没有采取任何对策。但是，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玛莉娜也已长大成人。那个计划若是还存在，此时就启动也完全不奇怪。现在……是的，我有必要去进行确认。”
凯仔细思索着这些文字。迦斯底斯的再设计……如果这是可能的，那么控制Gear也将成为可能。可以证明街上有Gear出没，但是，并没有说明那台Gear的动向。夺走病人的患病部位并将其杀死，这件事究竟有何深意？
凯再一次查看监视装置的数据。
有关许德拉轻微活动的警报，在初次到来之后，也一直有断续的记录。终归也只是极微小的活动，并没有增幅的迹象，虽然是可以无视的等级，但无疑也是应当考虑的事态。而且就在前几天，似乎每晚都有Gear的反应记录。这应该就是与连续杀人事件有关的Gear了。
微弱的Gear反应必然是一种前兆，许德拉的轻微活动会随之出现，凯注意到了这一点。
有什么东西在干扰这条街上的许德拉型。能够干扰由于迦斯底斯而停止机能的Gear，无疑是和迦斯底斯同样的指挥个体。
可以逐渐领会到，布莱卡德公司正在制造作为指挥个体的Gear。单是想像就令人憎恨，他们正为了将Gear再度作为兵器使用而设计指挥个体……虽然很愚蠢，但事实八成如此。
如此说来，对许德拉型的干扰是一次测试，还是一次展示呢？
然后，微弱的Gear反应又意味着什么？
……“这只是共鸣基罢了”……黑衣男子的声音再次于脑中回响。
现在，许德拉只能返回微弱的反应，仅凭这种程度还无法成为兵器。为此，那台Gear……唱歌的Gear，会与指挥个体的声音共鸣、进而增幅。这样便合乎情理了。但是，仅凭这些仍然无法说明***杀人事件。
在许德拉的反应中，有两个并没有前兆伴随。那是在25日夜里，以及27日。回想一下，发现这两处都是与索尔交锋的时刻。
封雷剑与封炎剑。无论哪个都是毫不逊色的骑士团至宝，拥有难以估量的力量。但是，它们能唤醒许德拉？怎么可能。
那是人类为了打倒Gear，仅为此所制造出的武器，没理由会反过来给予Gear力量。
似乎有什么……很关键的地方缺失了。感觉就像忽然忘记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当知晓这一点时，一切就已太迟了——凯甚至开始产生这样的预感。但是，无论怎么思考，都无法填上这个空洞。
为了尽早向伯纳德报告状况、做好避难准备，凯向玛莉娜的家赶去。这份莫名其妙的不安，催动着他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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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三节完

燕过客

——4——

凯一边向玛莉娜家赶去，一边思索深夜到访的借口。
既然已经读完了梅尔贝斯的日记，玛莉娜也有知晓其内容的权利。虽然不知将出身的秘密告知她是好是坏，至少也要把梅尔贝斯是为了追查布莱卡德公司才失踪的这件事告诉她。
摁响门铃，里面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然后门打开了。只见门口旁边放着两辆折叠好的轮椅。
“啊啦，凯先生，有什么事吗？”
突然，玛莉娜的上半身软了下去，膝盖一弯，缓缓向前倒下。左手徒劳地在空气里挣扎。
凯连忙抱住将要倒地的玛莉娜。她的脸上满是汗珠，表情因疼痛而扭曲。
凯想把她抱到床上去，但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玛莉娜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抖动。她的膝盖周围高高隆起，最终冲破了皮肤和衣料，数根黑色触手从中飞了出来。
凯不由自主松开了玛莉娜的身体，猛地向后跳开，脑袋还咕咚一声撞到了走廊墙壁。
下一个瞬间，玛莉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简直如同一千只猫同时被绞杀时所发出的悲鸣，甚至令人无法想象这是从人类口中发出的。她的脊骨就像要折断一般，整个身体不停地痉挛着。
凯拔出封雷剑，斩断了那些蠕动的触手。青黑色的液体喷溅而出，而后化为了鲜红的血液。触手被切断的瞬间，玛莉娜猛地一震，然后便不再动弹。
“玛莉娜！玛莉娜？”
凯再次抱起玛莉娜。脉搏……还在。呼吸很浅，脸色也差得可怕。虽然并未出现紫绀（*译注），但不知情况究竟会发展成怎样。
在凯视线的角落处，被斩断的触手还在蠢蠢欲动。几根触手融合在了一起，逐渐成形。圆球形状上长出一大簇毛发，眼睛鼻子也冒了出来。像是嘴一样的小口子越裂越大，突然发出声音。
虽然表情是扭曲崩坏的，但它正在变成人类的样子，而且跟玛莉娜很相似。
——啦啦啦——
封雷剑在凯手中再二再三地闪烁，将那虚假的头颅化作一团污泥。
他的身体震颤不止。这是出于极度的厌恶，以及对做下了无可挽回之事的悔恨。
凯强压下自我否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眼下玛莉娜还活着，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要容后再想。他手脚麻利地为玛莉娜止住了血，并将她固定在轮椅上，然后盖上整条毛毯，推着轮椅跑了出去。
凯一边跑一边祈祷。主啊，无论如何也请不要唤走这个人的灵魂。但愿我愚蠢的用心不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在经过仿佛永劫般漫长的时间之后，凯的眼前终于出现了那间熟悉的诊所。连开门都等不及，凯直接冲了进去。
“浮士德医生！玛莉娜她！”
浮士德极快地掀开毛毯，抱起玛莉娜。轮椅上用以固定玛莉娜的绳子扑簌簌地掉了下去。
“请交给我。”
浮士德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诊察室。
凯在那扇高大的门扉前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紧紧攥住的拳头不由自主捶在了墙壁上，嘴里也开始自言自语，像是要让病房里的浮士德听到一样，抑或是在忏悔。
“都是我的错！”
如同人偶一般倒下的玛莉娜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要是没有把‘维肽’交给玛莉娜的话……”
从紧握的右拳中流出了鲜血。
“现在看来，一切都这么简单！能对所有伤病起效的药，就算有这种东西存在，也没理由能让手在五分钟十分钟之内长出来！人类是没有那种力量的。”
那个举刀刺向自己心脏的男人出现在了记忆中。
“如果说……治好伤病的，不是人类之力的话。”
脑海中那些蠢动的触手形成了玛莉娜的脸。
“是Gear！”
“那”是，暗中驱使人类的身体，将患病部位置换掉，然后继续保持人类的拟态，直到某天接收到命令，便立即开始活动。
“将患病部位夺走的Gear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而是病灶本身……变成了Gear！”
令胃部疼痛的东西，某天突然就把整个胃吞噬掉；脊髓患病的部位，其本身也会擅自蠢动起来。
——“维肽”只能是Gear的肉。
在强烈的排异反应引起休克症状之后，变成Gear的部分就会开始独立行动。然后……开始歌唱。
诊察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病情稳定下来了。”
从纸袋中传出的含糊不清的嗓音，此刻听上去无比可靠。
“现在全身正在进行初次的抗体抗原反应。因为她体力十分低下，往后数星期都要保持绝对安静。不过，恢复情况应该还不错。”
凯终于放下心，呼出一口长气。浮士德再次确认了凯话语中的细节。纸袋深处浮士德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侵食患病部位的药……我真是失察了。还有药的样本吗？我说不定能制出对抗剂。”
凯点点头，向怀里摸去。感冒药还剩下一些。
……就在这时，格外响亮的歌声突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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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完
故事要进入尾声了【。】

燕过客

——2——

平日里清闲祥和的原圣骑士团本部，此刻正被怒吼声包围着。教会的大钟发出了足以响彻整个教会的轰鸣声，宣示着危机的规模。
“还是联系不上凯大人吗？”
于作战会议室中执行指挥的，正是伯纳德。
“一直在继续呼叫，但还没有应答。”
“许德拉的生命反应正在上升中。需要使用最终对策（last result）吗？”
“等一下。居民避难优先。”
“可是……即便现在就派出救助艇急行过去也赶不及了。”
“没关系，等着。在还没到紧要关头之前都耐心等着。对了，还有……把无线通讯器给我。把近郊的船舶都叫来。”
“是许德拉正在活动的那条街道附近的船只吗？”
“行了快给我！”
伯纳德从话务员手中抢过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频段。
“J吗？是我，伯纳德。开场白就免了。你现在在哪？好的。想借一下你的船。报酬是……美女警卫的电话号码？虽然不太清楚，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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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二节完

燕过客

哇十分感谢评分，今天继续
第六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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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凯察觉到某种足以令身躯燃烧的深红气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自街角拐弯处正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这压倒性的气场足以令脚步退缩，甚至可与迦斯底斯相匹敌。
“索尔……！”
凯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犹疑。岿然不动的索尔，此刻似乎从头到脚浑身浴血，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只不过是他平时的红色装束而已。
他全身都沐浴在鲜红的霞色中。单凭人类身躯完全无法容纳的莫大能量，正以索尔为中心搏动着。   
——啦啦啦——
气浪滚滚，不断脉动。
这脉动的节奏和包围街道的交响乐是完全同步的。
“慢着、索尔！”
看起来，索尔正像在拼命压制从体内溢出的什么东西。
GA！
索尔张口的瞬间，热气仿佛带着重量一般爆发开来。要不是把封雷剑插在地面上，这气浪足以把人吹飞。
凯亲身感受到了，现在，绝不能让索尔靠近共鸣源的中心。情势已经陷入僵局。
索尔再度开口，这次终于吐出了话语。
“这个节骨眼上跟我玩决斗游戏？我可没有闲心手下留情啊？”
“别再往前走了。我来阻止共鸣。”
索尔用锐利的目光瞪着他。那赤红色的双瞳甚至包含物理意义上的力量，视线直刺向凯。
“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这是……”
凯张开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凯自然是知晓答案的。没有人类能和Gear产生同调。而且，凯在迦斯底斯大肆屠戮时就已确实看到过，发挥出非人之力的索尔那额上的Gear刻印。
“索尔，你……”
凯无法说下去。如果说出来了，那一瞬间就会有什么东西彻底终结。索尔终究是索尔。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野蛮地、不像样地，然后……
“是我的对手（rival）！”
凯拔出插在地上的封雷剑，勉力摆出了架势。
“正好……”
与低沉的声线相反，旋转的热风直接吹飞了凯。在风中如树叶一般飘飞、又如同石块一般将要坠落在地之前，凯的眼中刻下了索尔的表情。那并非愤怒也绝非焦躁……而是悲伤，不，是寂寥。
“……白[痴。”
看着被崩飞的凯，索尔百感交集地自语道。虽然应该不致杀死对方，却也不知道是否能控制住力量分寸。这也是满布街市的歌声导致的。
——啦啦啦·啦·啦、索尔、你、索尔、索尔索尔索尔索尔索尔索尔——
歌声从未断绝地向索尔吟[唱着。头痛到像要裂开一般。
“吵死了！”
——索尔、和我一样、一样。快来快来、来这边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啊、这就过去。”
——索尔来了、好高兴、高兴！——
“……为了让你闭嘴。”
凯缓缓站起身来，先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撞进了某处居民家的围墙。接着，轻轻吸气呼气。肋骨并无大碍，只是浑身上下因为磕碰而疼痛。手指……还能动。肘部、膝关节也都没有问题。在确认到这些情况的一瞬间，凯便以最小幅度的动作敏捷地挺立身形。
……必须阻止索尔。
凯拾起掉落在地的封雷剑，刚想迈步跑起来却差点跌倒。地震……不对，是道路本身正在起伏。前方的封印柱大幅摇动，从中间裂成了两半。离封印完全解除不远了。转头看去，其他柱子也有几根倒了下来。
行动不得不快起来。凯在摇动的触手上面灵巧奔走着。
来到街市周边的森林，凯走入了一条死路。那里只有一条道，与其说是道路还不如说是爪印……是的，还残留着暴虐烈焰痕迹的爪印。在灰烬堆积成的白色道路两侧，矗立着半数炭化的树木。更远处仍有火焰正在燃烧蔓延。道路对面能看到布莱卡德公司的建筑，大门的一部分已经被炸飞。
目瞪口呆大概就是如此了。
面对被破坏的自然，凯的脸上浮现出的不是愤怒也不是别的什么，反而是微笑。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距离最终对策的启动还有三十分钟不到了吧。到那时之前必须阻止索尔、停止共鸣。凯沿着灰烬的道路全力奔跑。

燕过客

——4——

七根柱子被弹飞、许德拉剩下的脑袋中的一个和两条剑肢恢复自由之时，浮士德冲出了诊所。街道不断扭曲，巨大的剑肢缓缓抬起。
浮士德拿出武器，那是足有他身高长度的一把手术刀。即便如此，这在足以令大风袭来的剑肢跟前看上去就如同细小树枝一般。
浮士德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看穿了疾速冲来的剑肢的动作，通过刺激神经节，轻微闪身便避过攻击。
……但是，仅止于此了。剑肢堪堪避过诊所，转而去破坏无人房屋，浮士德也被拍倒在地。剑肢再次抬起，亮出刃首。
孤高的医师缓缓站起来。在还收容着患者的诊所前，绝不容许退却。

——拜托了，我在这边、这边、这边——
索尔悄无声息地走在无人的走廊中。突然，廊道前方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牛。只见它全身披着棘刺，眼中充满疯狂，从嘴里还伸出数根粗大的尖牙。索尔没有挥剑，他仅凭一只手就阻止了牛的突进，紧接着整头牛就被火焰吞噬了。
这是用作研究材料的东西被放出来了吧。虽然是碰到的大约第10头Gear，索尔此刻的疲累却并非因为作战辛苦，而是由于对充满全身的力量的抑制。
好几次都想干脆把整个建筑物炸飞算了，但是……
——对哦，这边，不是那边，那里、这里、那里——
……这就去杀你，等着吧。
——什么、“杀”是什么？——
……永远睡着，再也不会睁眼。
没有思想的Gear只要破坏掉就好。而那些过多的人类渣滓，就集中到一块烧死吧。但是……污秽欲望下的***、还有内心残存的那些……对，如果碰到还活着的，就亲手葬送吧。
索尔如此下定决心，压抑住动辄就想轰飞整栋建筑的怒气 ，缓步向地下走去。
——又睡着了吗？——
索尔感受到了对方的胆怯。那如同被挤碎一般的黑暗。永恒的孤独。只是存在于那里的，所谓每一天。
——为什么、索尔、要杀？——
索尔此时忽然反应过来，这台Gear仅凭歌声就能让整个病之街（drugged town）陷入阿鼻地狱。拥有令Gear觉醒能力的个体究竟能成为多大的战术性威胁，无可估量。
在天真无邪地歌唱着的Gear面前，一切理由都毫无意义。

在建筑物内追寻索尔的行踪并不困难。大理石走廊里四处散落着索尔杀死的Gear，而且还有熔化地表石英的深陷足迹零星分布。还赶得及……现在的话。
四周充斥着肉体烧焦的臭味，通路的温度愈发上升。凯全凭意志力拖着步子不断前进。墙壁都已经烫到没法伸手去碰了。
每一次迈步都变成了可怕的苦行，每一次吸气肺部就像灼伤一样痛苦。热气混杂着烟尘，模糊了凯的意识。就在此时，视野中忽然闯入一片赤红。
是血……不，是人影。红色的男人。
“唔！”
喉咙因烧灼而疼痛不已，无论有多么想发出声音，都只能挤出嘶声。凯双拳紧握，尽力保持膝盖稳定，背部的肌肉都是绷紧的。他奋力燃烧仅余的生命之火，狂奔起来。
索尔的手在门上。凯在奔跑。门把手缓缓转动。凯不成语句地大喊。索尔的手，停了下来。他转过身。
这一瞬间，凯不禁感谢上苍。紧接着的下一个瞬间，大门就向房间内侧炸飞了。
热浪滚滚涌入开阔的空间。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跟索尔一起被卷进了屋内。
索尔的斗气一再被压抑到了极点，此刻由于共鸣终于爆发性地扩散。爆炸卷起螺旋般的热风，把四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掀飞了，连同凯一起。

与此同时，许德拉身上的第一、三根柱子也一飞冲天。

燕过客

——5——

伦敦的遥远上空，悬停着那个东西。与地球的相对位置不变、配合地球的自转而公转的那个东西，被上个世纪的人类称作静止卫星。那个东西内部包藏的不祥武器，被叫做热核炸弹。
但这些都不是通过科学制造的，而是法力。那东西也不是利用重力才停在空中，而是逃脱了重力的桎梏，仅仅是漂浮在那里罢了。它孕育的破坏力也是核子无可比拟的。
被监视着的Gear完全觉醒的同时，那东西也启动了。
它的原理很简单。将包含Gear在内的所有生命体依存的物理法则，以抹消改写的方式彻底消灭。先瞄准地面上的整个都市，构筑一个严密的结界。接下来重组其中的空间。这样一来，消除所有生命的杀界就完成了。
杀界的半衰期据说是两千年。现在，覆盖伦敦近郊街市生成的半径3km的空间，正缩小到半径1.5km，以将程度控制在两千年。这是葬送梅迦德斯（Megadeth）级的Gear所需的合适代价（c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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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五节完